這幾日連著大雪,車馬難行,平日裏要上值也就罷了,硬著頭皮也得去,趕上休沐的日子,吳罰也就老老實實的待在了家裏,陪陪夫人,逗逗孩子。
耳朵裏聽著鄭令意與綠濃說些家長裏短的瑣事,他心裏鬆泛的很,外頭那些陰霾汙糟,虧心無良的見聞統統踢到九霄雲外去了。
聽了幾句,吳罰才知道鄭令意給吳霞添妝,郭評事也不知是突然開的哪一個心竅,竟將吳霞給說通了。
他在心裏稍稍訝異,也沒說什麼。
吳魚雖是他的人,可每逢佳節的賞都是鄭令意給備下的,又允了吳霞同巧娘學些簡單的點心手藝,吃食既是要賣的,滋味好自然是最要緊的。住宅的租錢也算的低,這些雖都是小事,可也是這些小事,能讓吳魚更安心更盡職的跟著吳罰。
前些時候總聽鄭令意說,今日又帶著醬生去祖父家中玩了,吃了些什麼,玩了些什麼雲雲,總是相似的,吳罰也沒認真聽,隻過了一耳朵。
可有些日子沒聽鄭令意念叨了,倒覺得耳邊空空的,今日閑了下來,便想起這件事來,在心裏擱了一擱,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綠濃已經出去備禮兒了,鄭令意聞言將眸子從繡帕上轉開,正看著醬生從自己嘴裏摳出半塊點心,愣是往吳罰嘴裏懟。
好好一塊點心,被口水弄得糊爛,也就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吳罰奈何不得,從他手裏將點心都挖出來,做了個假動作佯裝吃了,往身後的碟子裏一投,要綠珠擰了個帕子來給醬生擦手。
鄭令意笑一笑,表情並不怎麼鬆快。
“不想見四弟,就去的少了,前日倒是帶著醬生去拜了個早年,大嫂也在,與公爹商談四弟的婚事,話裏有些要我出麵作陪的意思,我自然是不樂意的,裝作聽不懂,就先回來了。”
吳罰正握著個小杵給醬生搗果仁糊糊吃,醬生扶著他的肩頭,站著穩穩當當的,石頭做的杵在吳罰手裏倒像根繡花針,搗一下,搗一下,力氣可大。
綠珠低下腦袋看看床桌,生怕叫吳罰給震裂了,又不敢說什麼,隻好拿了塊做褥子剩下的布頭,疊了又疊,墊在小石臼下邊,響動才小了一些。
他慢條斯理的用個銀勺子給醬生刮糊糊吃,擱了糖粉,又擱了核桃、杏仁,哪有不好吃的,醬生吃的小嘴吧嗒,小手搭在吳罰胳膊上,吃上一口,抬頭看一看他的爹。
“給他尋門好親事也難,我在禦前見了趙冽幾回,他倒也知道有個手下是我弟弟,言辭間並不十分熟絡,吳聰將自己的說得好聽,大約也隻是個幕僚身份的人,與趙冽的副將勉強算得上相熟。”
鄭令意心裏討厭吳聰,眼跟前都是自己人,她話也說得難聽了。
“原不是個嘍囉,竟也一副已然光耀門楣的作風。”
吳罰知道她對吳聰一貫很是厭惡,本就不信他能改好,那日兩人撕破了臉,雖然知道他在吳老將軍跟前要給自己使絆子,但覺得這人實在是渾身惡臭,如坑中蛆蟲,鄭令意半點都不想挨著。
自搬出來後,一切都自家做主,爽爽利利的守著夫君孩子過日子,吳罰要說什麼做什麼,鄭令意揣測著,也就是圖著吳老將軍身後的那份家業,鄭令意和吳罰都不看重這個,且隨他去吧。
不過,撇下吳老將軍在吳家不看不問,鄭令意也是做不出來的,想起那日聽吳老將軍咳嗽了幾聲,鄭令意對綠珠道:“巧娘原先做給我喝的百合杏仁蜜水可還有?瞧瞧夠不夠看,若是夠,把那蜜醬都送到公爹那去吧。”
綠珠應了一聲去辦事兒,蜜醬還有小半缸,用個小甕正好裝個滿,貼了紅封擱進盒子裏,讓秋霜去送。
秋霜隻去過南院兩回,算不得熟門熟路,倒也不怕生。隻是這一回守門的婆子不知何時竟換了個模樣,秋霜還是一樣的說話,說是三少奶奶讓送東西來的,請通傳一聲。
那婆子上下斜了她一眼,竟有幾分不耐,秋霜隻覺得莫名其妙,不知自己何處得罪了。
等在門口好一會子,婆子才讓她進去了,秋霜一進門先行禮,再把自己的差事說清了,抬頭時才瞧見一老一少正在下棋,許是棋盤上戰時正酣,吳老將軍隻擺了擺手。
倒是吳聰睇秋霜一眼,瞧了瞧她手邊的食盒子,道:“什麼好東西,叫嫂嫂巴巴的遣人送來。”
秋霜又低了頭答話,“少夫人說前幾日聽見老將軍有些咳嗽,想著家中有甕蜜醬,
遣奴婢送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