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兒如今的活計多落在外院,歇卻還是擱在院裏來歇,進了內院來,幾個小婢子瞧見她,還是得規規矩矩的喊一聲姑姑。
佩兒知道這是鄭令意給她抬的臉麵,依著她沒有嫁人的心思,給她在府裏謀的差事和地位,不必在她跟前照料,免了早起守夜的勞累,卻有體麵。
佩兒心裏感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差事,半點不敢出差,性子也硬起來,手底下的人不論是事兒做錯了還是話說錯了,都是要罰的,最輕便是一頓手板,最重就是脫了外褲打板子。罰過之後還不認的,就叫人牙子來發賣了。
兩回下來,外院的婢子婆子也有規矩多了,再沒得背後議論主子的事兒了。
今日鄭令意去宮裏赴宴,瞧著她帶著綠濃出去了,下人們驚奇起來,稍議論了幾句,就訥訥的收了口,規矩立起來總是有用的。
佩兒在外院點過一番,見無事可料理便回了內院。內院正屋清清靜靜的,立著幾個身不動唇不動的小婢子,綠珠也不知道哪去了。
佩兒點個小婢子問一句,“人哪去了?”
“回姑姑,莊子來人送了些活水鴨,綠珠姐姐瞧去了。”
綠珠雖然比佩兒還要高一份,可畢竟是年歲小,這聲姑姑綠濃使得,佩兒使得,擱在綠珠身上,卻還是怪的。綠珠聽了幾回覺得不順耳,還是讓她們改叫姐姐了。
莊子上送東西來是常事,這活計已經給了秋月,都是她去交割的。此時卻是綠珠去了,佩兒心想著,大抵是石頭來了。
綠珠和石頭的婚事,院裏是無人不知了,光巧娘對綠珠的那個喜歡勁兒,就明明白白的露在外頭給別人瞧。
誰人不說綠珠好運氣?都是叫人牙子賣來賣去,偏生她落到一個好主子身邊,且又不似綠濃,先頭很是苦熬了幾年,她一到鄭令意身邊,沒些時日就去了吳家,跟著就出來獨住了。
如今除了綠濃,鄭令意眼跟前第一個就是她。
這婚事又是順順利利,沒半點波瀾的,未來婆母也是在主子跟前有體麵的,未來夫君又是主子的一大助力,缺不了的人。
旁人心裏多少有些酸溜溜的,佩兒卻是半點波瀾也無。
她正坐在屋門口出神,忽然覺得四下裏一暗,好大一片雨雲也不知是打哪來的,頃刻之間就覆蓋了過來。
想起院裏晾曬了不少東西,佩兒趕緊招呼小婢子們去收拾,她自己也往後頭跑去,廊下剛轉過一個彎兒來,雨珠子就劈裏啪啦的砸了下來。
院裏一通亂,還好有個秋霜在,沒弄出什麼碰到衣裳杆子摔一地泥的場麵。
衣裳被褥搶下不少,卻也淋濕了不少,人則更狼狽。
佩兒瞧著幾個小的確實淋得透濕,罵一句老天爺的爆脾氣,又吩咐她們去小廚房討薑湯喝,若是病了這一大片,院裏又要忙一陣。
秋霜沒怎麼弄濕自個,隻用帕子擦一擦黏糊糊的脖子,挨到佩兒身邊,道:“怎麼這宮裏開宴的日子會落了這樣一場大雨,夫人不會叫淋著吧?”
佩兒也是一奇,雖說是夏日裏這樣的天氣不算個稀罕的,但宮裏最是講究不過,這一回怕是欽天監要吃掛落兒了。
佩兒能想到個欽天監已經是頂天了,欽天監要吃掛落兒不假,可先不舒坦的卻不是他們這群下人了。
此次宴會的是為沈規而起,自然不是個嚴肅的,本該吃吃喝喝遊園才是。
趙璀也算是心思穩當了,想著六月天,孩兒麵,便是叫欽天監挑了日子,也沒叫人空空設在了後花園裏,而是設在了芙蓉宮裏。
隻是芙蓉宮是個內殿小院子大的規製,又不好叫人緊巴巴的坐在一處,便將屋門都開了,讓那些歌姬舞姬就在院子裏表演。
一場雨猝不及防的落下來,就像是唱砸了戲叫人潑水喝倒彩似的,舞衣本就輕薄,叫雨水一澆更是貼身了,雖說本就是逗人一樂的行當出身,可哪有不知羞的呢?貴人不曾發話又不敢停,一麵捂著胸口一麵還要扭身子,真真是狼狽極了。
有些個性子略不莊重些的姐兒,便沒忍住嬉笑了一聲。宮裏嬤嬤眼皮子一掃,已經從單子上抹去了。
趙璀急忙吩咐撤了歌舞,又叫人關起門來,免得寒氣進來。
夏日裏同這麼些人悶在屋子裏可真是夠受罪的,且又沒什麼樂子。
鄭令意和沈沁抿了抿嘴,也不敢將扇子扇的飛快,隻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趙璀就是不回頭也知道太後臉色定然難看極了,她一時間失了主意,由著耳邊嬤嬤宮女說了一通,都不是什麼上得了台麵的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