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真是身在局中了,”禿發樹機能歎了口氣:“在下隻說一點,依照將軍的了解,不論是薑維,還是鍾會,都是那種甘心被人要挾的人嗎?”
一語驚醒,蔣舒瞬間發現了自己的最大邏輯漏洞。
這個和養賊自重是一個道理啊,賊的存在,剿賊的人當然更有利用價值和生存空間,但是,如果賊沒有了?這就和狡兔死走狗烹是一個道理啊!
問題是,身處這戰略要地,蔣舒,又怎麼可能養賊自重呢?最多就是再僵持幾日,然後呢?薑維和鍾會,任何一方都不會再任由自己左右搖擺下去,拖延薑維的條件,就是等於表明了自己站在了鍾會的立場之上,打敗了薑維,穩定了局勢還好說,萬一沒有頂住輸了呢?那就死的不能再死了,這蠻夷方才恐嚇自己的話絕對會成為現實,反之亦然,跟著薑維打鍾會,要是輸了,也會被鍾會五馬分屍。
問題是,禿發樹機能這話很有道理啊,即便自己運氣好賭贏了,投靠的一方最終獲勝,之後呢?看看這幾年來薑維和鍾會對自己的態度,不說被迫於城下答應的條件能否兌現,到時候翻臉幹掉自己又能如何?畢竟,自己在蜀中的名聲已經臭大街了,罪行比馬邈大(人家沒反水幹掉自己的同僚),又沒有人家的家族光環加成,到時候,又有什麼安身立命之本嗎?沒有,手下這幾千人馬(到時候不管跟誰混混贏了,打到最後也打殘了)有什麼卵用嗎?沒有,許以的高官厚祿有用嗎?沒有,一句話就收回去了!
禿發樹機能這一句話,引開了蔣舒的無數豐富聯想,越想也可怕,越想,越覺得自己難逃死狀淒慘的命運,不由得汗流浹背:疏忽了啊,當初想得太簡單,或者,沒想到局勢會這麼快就發展到這個田地。
“所以,將軍,要想改變這種困局,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那就是,和吾等,啊,也就是將軍萬般瞧不上的蠻夷合作,才有生機啊。”見蔣舒的臉色越變越是難看,禿發樹機能知道,有效果了,於是,準備繼續加料。
“說笑了,說笑了,”蔣舒擺擺手:“不知樹機能頭領有何良策啊?”——五年來的被人鄙視和唾罵,讓他心中積鬱了太多的陰暗和負能量,幾日來的看似風光被人幾句話戳穿之後,再也威風不起來,反而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極度自卑,六神無主。
所以,也隻能任由那占據上風的禿發樹機能趁虛而入,縱橫馳騁了。
“良策談不上,不過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可以一試,”禿發樹機能倒不是謙虛,這個辦法還真是這幾日來日思夜想先憋出來的:“將軍可以先接受鍾會的條件,與薑維抵抗到底,先把那頭能爭取來的利益拿到手再說。”
“那豈不是要直接麵對薑維的猛攻?”蔣舒一聽這話,更是心裏沒底了,薑維啊,輩分上,官場上,精神上,折磨了自己這麼多年,真是打怵,倒是鍾會,鞭長莫及,暫時打不到自己,沒什麼危險。
“將軍真是糊塗,”禿發樹機能笑道:“薑維此番冒險偷渡陰平,所率部隊,絕大部分都是在下率領的部族將士,這攻城能攻到什麼程度,取得怎樣的實際戰果,還能由他決定嗎?”
對啊,蔣舒瞬間明白了這一點,隨即冒出了一個陰暗的想法:“既然樹機能頭領已經能夠掌控到這種程度,為何不直接幹掉那薑維,於吾等合兵一處,再圖大計?”
說到這裏,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出賣傅僉的那一幕,果然,人啊,一旦突破了尺度,就會變得更加沒有下限。
“那有何用?至少現階段,這薑維,存在才有更大的價值,”禿發樹機能笑了:“軍中10000人,漢軍直屬將士不過3000餘人,我突發部落占了絕對優勢,但是,這個優勢,對於日後你我二人的宏圖抱負,卻是聊勝於無啊,我可不想逞一時之快,而和將軍一樣深陷絕境。試想,從這涪縣城外到江油關再到陰平,一路之上都已盡在漢軍掌握之下,而薑維的主力部隊又被諸葛緒牽製在了劍閣一帶,這涪縣,一旦打不穿,那薑維,能有什麼辦法擺脫僵局?”
“你是說……”
“不錯,那就是由此道,源源不斷的將我禿發部族人調進來!”禿發樹機能狠聲說道:“將軍,實不相瞞我們,可是有十萬能戰之士呢(當然,這個數字是在忽悠蔣舒,其實,擠去水分,去了老弱婦孺,也就三萬多而已)!”
“你這是要我……”蔣舒卻是被禿發樹機能徹底牽著鼻子走了,對這個數字深信不疑。
“要你做了又能怎樣?!又不是沒有做過!”禿發樹機能徹底占據心理優勢之後,也不再客氣,亮出了獠牙:“要麼不做,要麼就做絕!將軍,你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卸下那些無畏的包袱吧!”
55906/4959275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