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縱是陽光萬裏,卻仍有絲絲涼意。
院中的柳樹在努力的抽著新芽,籬笆上爬滿了不知名的藤蔓,一間茅草屋後緩緩冒出縷縷青煙,像極了隱居深山,閑雲野鶴的日子。
女子躺在一棵大樹下的竹椅上,閉目養神,慵懶的享受著春日的陽光浴。
遠遠看去,這女子紅衣加身,白紗覆麵,豆蔻年華,合該眼含流光,溫柔似水,隻是於嶽翎而言,那緊閉的雙眸,早已清冷似冰,縱泰山崩於前也興不起任何波瀾。
“大小姐,請您隨老奴回去吧。”立在眼前的中年男子弓著身子,低眉順眼,貌似恭敬,語氣卻是滿滿的不屑:“大小姐思過時間已到,相爺開恩,特命小的前來迎您回府,還請大小姐不要讓老奴難做。”
美目輕睜,微微坐起,嶽翎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人,慢悠悠的開口,聲音清脆空靈,像那山間的百靈鳥鳴般悅耳:“這裏沒有什麼大小姐,請回吧,還有,麻煩讓讓,你擋著我的太陽了。”說完,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躺了下去。
中年男子被嶽翎的舉動驚的一口氣卡在喉嚨裏,想他嶽福,堂堂文相府的管家,追隨文相20年,連現在的夫人小姐都要予他三分薄麵,而如今嶽翎一個被罰家廟思過的落魄小姐,竟也敢如此慢待於他,思及此,也顧不得尊卑禮節,嶽福挺直了腰板:“既然大小姐不肯賞臉,那別怪老奴無禮了。”說著就招呼身後的婆子準備上前,屋裏正在燒水的雪棋,一個箭步衝過來,將嶽翎護在了身後。
“無禮······”嶽翎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慢慢站了起來,將雪靈拉到了一旁,看著嶽福,突然笑了,隻是那笑在嶽福看來,有些毛骨悚然:“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個無禮法。”
隻因她現在娘親離世,哥哥失蹤,爹爹不疼,外祖尚未歸京,連這種不入流的小人物都要對她無禮。因何,曾經被眾官家小姐羨慕,百姓讚歎的嶽家嫡女,變成了父親眼中因妒生恨,毒害庶母的孽女;又是因何,被皇上親讚“傾國傾城,精才絕豔”的文相千金,落得家廟思過,棲居山林的下場,
都說有因才有果,苦果她嚐了,可是這因又是何人種下。是她表裏不一的姨娘,還是心如蛇蠍的姐妹,亦或是滿心全是名利地位的父親。從人人豔羨到萬人唾罵,不過是因為一碗經過無數人之手的安胎藥,她嶽翎的父親,北涼王朝的丞相,硬生生逼走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發配走了自己的親生女兒,父親二字,在嶽翎看來,多麼諷刺的字眼。
看著不斷變幻神色的嶽翎,嶽福心裏也是惴惴不安,總覺得現在的大小姐跟五年前的判若兩人,五年前的大小姐稚氣未脫,可如今那雙漂亮的鳳眸卻隻剩了瘮人的寒意,正思考著要不要繼續動手。小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身著湖藍錦衣的男子來到了他們麵前,少年不過十五六歲,卻生的一副溫厚公子模樣。“翎兒,我來接你回家了。”少年朗聲道,聲音還有點激動。嶽翎看著來人,嘴角終於浮上了一抹微笑,不知不覺紅了眼眶,男子上前伸手摸了摸嶽翎的臉,道:“小表妹,你受苦了。”聽到這一句,嶽翎終是忍不住撲進了少年懷裏,一聲雲樓哥哥道盡多少年心酸苦楚。兄妹相逢的場麵何其感人,一旁的嶽福倒是被弄得有些尷尬,一時不知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