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當白葉換魂之後,他誰都記得,唯獨忘了那溪。
白葉生於帝王之家,凡事講究禮節。他不喜那溪的莽撞冒失,但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並不反感那溪的觸碰。
他在朝堂之上見過官員利欲熏心的眼,他在家宴上見過皇兄溫情柔然的眼,他在沙場上見過敵軍恐懼害怕的眼,他在密室中見過薛靜靜毒辣狠戾的眼,可他從未見過像那溪這般深情卻又黯然的眼。
這女妖到底是誰?
賦隻告訴他,這女妖是他想要娶的姑娘,叫做那溪。
當那溪說不稀罕他的千兩黃金,轉瞬消失後,他回到白府中卻神使鬼差地從懷裏拿出菱花小鏡窺視那溪的情況。
白葉摩挲著菱花小鏡光滑平整的鏡麵,隻見原本映出他臉龐的鏡麵突然間蕩起層層波紋,再次定睛看去時,鏡中所出現的則是一蹲在山坡上的青衣女子。這青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傷心落淚,哭成大花貓的那溪。
隔著菱花小鏡,白葉分明不能聽到那溪的哭聲。然而他卻能夠透過她那滿臉是淚的模樣,看出那溪真的很難過。
看來這女妖是真的對他動心,而並非貪慕他的其他。
出於好奇,白葉拿著菱花小鏡整整看了一宿。天亮時分,他看到眼睛已經腫成核桃的那溪化作一道紅光,最後化出真身出現在玲瓏殿的祠堂。
這女妖竟是……玲瓏藥城的鎮成之寶。
透過菱花小鏡,看到渾身刻著梵文的烏木藥杵,白葉修長的眉宇不由微蹙。他隨即勾起一抹淡淡的淺笑,低聲道:“小妖也罷,鎮成之寶也罷,從此皆與我白葉無關。”
自那之後,那溪便不曾在他麵前出現過。
因服下無殤丸,在接下來的一百年直到他魂魄消失之前,他不需要進食,也不需要睡眠。夜來無趣時,白葉便坐在屋內,用菱花小鏡觀看著妖界以及人間的景色,誰知他竟在無意中看到傻站在府內屋頂上朝他窗邊看來的那溪。
夜風蕭瑟,秋雨淅瀝。雨珠順著緊貼在那溪臉頰上的濕發滴落而下,那溪原本殷紅的唇彼時已變得烏青。
“這女妖到底在執著什麼?”白葉自言自語道,避開菱花小鏡中那溪灼灼的目光,白葉不由緩緩抬頭看向自己映在窗上的影子,長眉微蹙。
他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他不記得她。可這女妖絲毫沒有想要忘記他的意思。
皇兄說過時間是最好的忘情藥。
在白葉看來,那溪隻不過是因想不開而執著一時,卻不會因此而執著一世。
白葉隨之黯然垂下眼眸,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心口。
就算他曾經真的對這女妖動過情,然而他如今連冷暖都辨不出來,心中再無悲喜的他又如何能夠溫暖那溪。
所以他能夠給那溪的除了金銀珠寶,便再無其他。
“傻女妖。”白葉發出低低的聲音,“越是緊緊攥住已經逝去而留下的殘影,隻會讓自己更受傷。唯有放手,方能海闊天空。如今的我已經不值得你這般深情守護。”
知曉那溪已經苦苦等了他三年,為不耽誤那溪去愛別人。
白葉原本打算下令讓賦趕走那溪,卻在看到賦在雨幕中默默出現在那溪身旁,為那溪撐傘時,他突然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