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危險的遊戲(1 / 1)

朵一發現班上的同學寫作文總愛用“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她沒見過箭和梭子,她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她隻知道時間確實是溜走了。從田間的狗尾巴草裏,從山坡上淺紫色帶粉的豌豆花裏,從鴨子浮水的池塘裏冬天的時候拿著兩張滿分的試卷回家,那時離過年就不遠了,又長大一歲了。

朵一九歲的時候,她紮兩個長長的辮子,她的臉像一個圓圓的蘋果,她的眼睛像北極星那樣明亮,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彎彎的月牙,兩個小酒窩像盛開的花朵。

齊小玉十一歲的時候,她的頭發終於接近正常的黑色了,她不再流鼻涕,她的衣服也變得幹淨了。除了和朵一一起玩,她還是沒有多少朋友,她還是不愛說話。朵一就像她心中的一個小太陽,而她,隻跟著小太陽走就是了。

那是一個夏天,朵一身上穿著時新的花裙子,手裏拿了兩隻冰棍,蹦蹦跳跳地又去找齊小玉了。齊小玉蹲在門口的水泥台上洗衣服,大大的木盆裏全部堆滿了泡沫。

朵一在齊小玉跟前轉了一圈,“小玉,我爸爸給我帶回來的花裙子,好看嗎?”

齊小玉點點頭,那樣的裙子真好看,可她從來就沒有過。就像朵一有一個很有本事的爸爸,而她從記事起,就從來不知道自己爸爸在哪裏。

“小玉,你快點洗,冰棍都要化了”,朵一眼睛一亮,“要不我喂你吧!”說著忙撕開包裝紙,將冰棍放到齊小玉嘴裏,齊小玉則繼續搓洗一條手絹。

即使是多年後,齊小玉也不得不承認,那天的冰棍真的很好吃,味道遠遠超過她後來吃過的各種雪糕老酸奶哈根達斯。

朵一等齊小玉晾好衣服,二人手牽著手趕到池塘邊上的時候,小夥伴們已經開玩兒了。

“朵一,你又去等她,又來這麼晚。”

“就是,齊小玉你每次都要朵一等你,朵一下次我們玩兒的時候別找她了。”

麵對著夥伴們的責怪,齊小玉早已習慣,她總是怯怯地低著頭。每次朵一都會輕聲在齊小玉耳邊說“別管她們”,然後和齊小玉玩兒起來,其他小朋友們過不了多久就會加入其中。畢竟,朵一是小太陽。

朵一她們經常玩兒的是一種叫“滑滑梯”的遊戲,因為池塘是幹涸的,她們把塘沿當做滑梯滑下去,然後又從池塘裏往塘沿上衝。

朵一每次玩兒這種遊戲的時候是不敢被媽媽知道的,因為媽媽說那遊戲很危險,而且那樣瘋瘋癲癲的不像是女孩子。可朵一每次總是忍不住玩兒,而且一次比一次玩兒得久。

朵一將裙子在小腿上打了一個結,便和小夥伴們手牽手,準備開始第一輪遊戲了。

從高高的塘沿往下滑去,那一刻的感覺就像是飛了起來,大家都歡呼著,耳邊是清涼的風,夾帶著歡聲笑語。

很快就到達了幹涸的塘底。

然後小夥伴兒們又手牽著手,要往上麵衝。說到牽手,小朋友們都想牽朵一的手,不過朵一的一隻手永遠是留給齊小玉的,另一隻手則是小朋友們輪流牽。

記不起那是第幾個來回了,小朋友們都開開心心地笑著,又一次從塘底往上衝的時候,不知是哪個小朋友一時衝得太快,導致別的小朋友都跟不上,很多小朋友的手都鬆開了。朵一的兩隻手也被鬆開了。然後朵一和幾個小朋友往下掉,堅硬的塘沿一路磕著下巴,磕著膝蓋,朵一疼得眼淚都掉下來。

其他小朋友比朵一幸運,她們滑到塘底後一下就爬起來了,還拍拍身上的灰。朵一沒有爬起來,她的額頭剛好磕在一塊尖尖的石頭上,流了很多血。

朵一後來在衛生所裏住了好幾天,出院的時候額頭上還包著紗布,她在媽媽懷裏大哭,她說她再也不會玩兒那個了,她說她頭好痛,下巴好痛,膝蓋好痛。那一次,朵一的爸爸給朵一衝她最愛喝的奶粉也沒能哄住朵一,她一直哭一直哭。

朵一的奶奶唉聲歎氣,求神拜佛,感謝老天爺沒有把朵一奪了去。

從那後,朵一就被家人留在家裏,她很少有機會能和小夥伴兒們去玩兒。齊小玉也沒來找過朵一,沒來找過她的小太陽。

幾年後朵一才知道了齊小玉沒去找過她的原因,是齊小玉的媽媽把她留在家裏,不準她去,說怕朵一的家人會以為是齊小玉害朵一受傷的,會找她麻煩的。那時朵一聽說這件事後,表現得很平靜,因為她知道時間不會倒流,她和齊小玉的關係日益破裂,不會再回到童年最初那樣。那時的朵一已經早就不是齊小玉的小太陽了。

生活總是不可預測,陰差陽錯,而一些未曾預料過的事失蹤會發生的,隻不過是各種契機和意外把它們提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