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玉很快就發現朵一和宋青暖之間的事了。
齊小玉沉默了一年，在那一年裏她拚命學習，帶著一種不可名狀的恨意。
高三的時候，齊小玉給班主任寄了一封匿名信，信的內容是說她發現宋青暖在早戀，早戀對象還是一個學習成績很渣的女孩子。然後齊小玉發表了自己的感想，是對宋青暖學業的擔憂，怕那個女孩子拖垮了他的學習成績。
高三，這麼關鍵的時期，早戀簡直是不可饒恕，而且還是宋青暖那樣的尖子生。
班主任一邊把宋青暖叫到辦公室去談話，宋青暖那無關緊要的態度讓她很不滿意。於是，班主任又采取了更狠的一招，將宋青暖早戀的事彙報給了宋青暖的家長。
那大概是宋青暖過得最難過的一個寒假了。宋媽苦口婆心地勸宋青暖，甚至還費盡心思極力想打聽那個女孩子的信息，奈何宋青暖的口實在是閉得太緊。宋青暖原本有關那美好愛情的計劃全被打破，他被宣告失去了自由。
齊小玉的生活除了學習，還有一件事：就是觀察朵一，看著朵一從放假第一天的歡喜到後麵越來越消極。
朵一等的宋青暖不會來找她了。
朵一家的氛圍也到了一個很尷尬的境地：朵一爸爸的生意日漸慘淡，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逗女兒開心了；朵一爺爺脾氣越來越暴躁，因為好多人都像他打聽朵一的成績，紛紛說朵一能考上什麼大學。
事實卻是，朵一目前的成績連最差的大學也上不了。
朵一的奶奶也不那麼喜愛朵一了，因為齊小玉的媽媽三天兩頭就在朵一奶奶麵前耀武揚威。齊小玉的媽媽心思很縝密，她的策略都是經過精心思考的，她常常是做點什麼小吃，給朵一奶奶送過去，一開始她要先噓寒問暖，從朵一奶奶的風濕談到老寒腿，她絞盡腦汁說著自己看過的各類偏方。然後就是到重頭戲了，那就是談到齊小玉的近況，然後再誇朵一幾句，最後再將二人對比一番，結束談話。
朵一的媽媽看起來還稍微淡定一點，可是朵一知道，她媽媽也為她的成績操碎了心，她隻是不說。
朵一當然也想提高自己成績了，可是當書擺在麵前，看不了幾眼，朵一的心又飄到別處去了。
臘月二十九，下了一場小雪。
從下午開始，朵一的爸爸和爺爺就開始殺雞剖魚了，朵一的媽媽生起了爐火。夜幕降下來，溫暖的燈光被打開，小雪在飛舞。朵一站在院子裏，攤開手，看著雪花落到手心，晶瑩的六角形的雪花，美得不可方物，卻融化得那麼快，那麼透徹。
晚飯是蘿卜燉排骨，土豆炒雞雜，都是朵一喜歡吃的東西，朵一將土豆疊在蘿卜上，又夾一小塊肉，然後將三者一起放進嘴裏。朵一十分享受著這一過程。
朵一的爺爺喝了幾口白酒，情緒高昂，說了一大堆話，講他年輕時的英雄事跡，講他成為老人後還受人推崇。
朵一夾了一塊蘿卜，輕輕吹氣。
朵一的爺爺突然將筷子拍到桌上，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朵一還沒送到嘴邊的蘿卜“骨碌碌”從桌子邊緣跌落下去。
“我們朵家到這一輩算是徹底完了！”朵一的爺爺臉漲得通紅，突如其來的憤怒讓一家人不知所措。
朵一的手還握著筷子，僵持在離桌麵兩公分的距離。
“爸，吃菜，吃菜——”朵一爸爸夾了一塊肉放進朵一爺爺的碗裏。
朵一爺爺抓起碗，用力擲到地上。
朵一的心隨著碗發出的聲響，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朵一爺爺大吼：“朵一！別吃了！你給我跪下！”
“爸……”朵一爸爸媽媽異口同聲，聲音卻小得可憐。
“你還坐著幹什麼！你給我跪下！”朵一爺爺一把將朵一拽起來。
朵一重重地跪了下去，承受著爺爺口中不可饒恕的罪惡。
“每次別人都來問我，說朵一成績那麼好想考哪個大學，說朵一從小就聰明，成績一定不錯……你們都不知道，這丫頭把我老臉都丟進了。也不知道她一天天地在學校做些什麼，完全就沒把學習放在心上！”
“爸，朵一她還是很努力的……”朵一媽媽說道。
“她努力個屁！你看那幾個和她從小玩到大的孩子，哪個不比她好？人家小玉，在省城都能取得好名次，還有寧家那崽子，上了高三成績也蹭蹭往上漲，再看朵一，我都替她感到羞愧……”
朵一的爺爺越說越起勁，見朵一一直低著頭，以為她在深深地懺悔。
朵一一直看著地板，她數清了那一塊地板上有三百一十個小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