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笑從床上爬起,習慣性地打開窗迎接陽光的到來。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經離開了2016年,哪裏還能擁有陽光?
付一笑灌了一大瓶涼水,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從衣櫃裏翻出許久沒有穿過的防護服。現在付一笑簡直厭倦了這身厚重的服裝。
昨夜臨睡前忘記設置機器人定時整理房間,現在一覺起來,房間裏還是淩亂的一團。
緩焦慮口香糖早已吃完,所有不愉快的事好像要集中起來聯合對抗付一笑。
在2070年裏,諸如打掃房間,做飯之類的瑣事,完全不用自己動手。機器人做事做得又快又好,房間能在頃刻間纖塵不染,各類飯菜,眨眼就擺在餐桌上。
可是付一笑無比懷念2016年,懷念他拖地拖得腰酸背痛的日子;懷念他第一次做飯時摔壞一碟碗的日子;懷念每一次洗碗;每一次買菜;懷念吃膩了的烤魚;懷念充斥著雞毛與蒜皮味兒的菜市場;懷念2016所有的點點滴滴。
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像一股邪惡勢力一樣,將付一笑從無窮無盡綿延不斷的懷念裏拉出來。付一笑從那討厭的鈴聲裏得知是研究所那邊打來的。
付一笑極不情願地抓起電話,還未開口,那頭的聲音就鋪天蓋地而來。
“付一笑,有人大鬧研究所,說是找你的,你快過來看看!你再不來等老鐵來了就不好收拾了。”
付一笑大驚,忙問道:“是誰?長什麼樣?”
電話那頭卻掛了。
付一笑一時著急,差點忘了自己還擁有飛機,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還在想要去哪裏打車。
飛機在灰蒙蒙的天上飛行,三秒鍾後研究院位於林中的透明建築物已盡收眼底。
付一笑看到了一個紅色的身影,不用細看,他也能辨認。
是夏星子!夏星子真的來了!
也許是心靈感應,在同一時間,夏星子回過頭來。
在短短的時間裏,夏星子的表情由驚喜過渡到疑惑。
夏星子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付一笑,你老了……”
付一笑將夏星子擁入懷中,“不是我老了,是我遇見你時變小了,因為和你一起沒有煩惱。”
楊過與小龍女在十六年後重逢,楊過說,你還是那麼漂亮,我卻老了。“不是過兒老了,是我的過兒長大了。”
夏星子和付一笑分開十六天都不到,但他們已經跨越了幾十年。
付一笑仿佛在一夕之間老去,可是夏星子,遲遲不願麵臨著長大。長大無可奈何。
這個時空無情於此,讓太多少年還來不及長大,便迅速蒼老。
“付一笑……付一笑……我們回家,我不要在這裏……”夏星子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痛苦地說出每一個字:“我們回去,回到喜城去,我再也不要在這裏……我全都不認識,我一個人也不認識,他們說我是江魚……付一笑,我是夏星子啊,我是夏星子……”
付一笑來不及擦幹淨夏星子臉上的淚水,夏星子眼眶裏又湧出來。
夏星子傷心地哭泣,付一笑同樣無助得宛如一個嬰孩,他該怎麼告訴她,再也回不去了?
無論是誰,活了二十年,卻在一瞬間被所有熟悉的人遺忘,然後被突然告知那一切都是假的,都不是真實的年代裏發生的事。就像在很多年裏你經曆了一件深刻而豐富的事,可是到頭來發現隻是一場夢。夢醒了,你要麵對現實生活中陌生的人,仿佛你從此刻才開始活著。
圍觀的人一臉冷漠,在這個連生命都要受到威脅的年代裏,他們已無暇顧及他人八卦,是快樂,抑或是苦痛。
老鐵悄無聲息地走到付一笑和夏星子的身後,老鐵看著夏星子的背影,眼睛裏閃著一束光。
使命總是需要有人完成的,既然那人不能是付一笑,那自有其他,總會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