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德厚看著我喝了幾口茶之後,才詢問我的來意。他真的是一點都不急,一個完全喪失生活信念的人,反而變得灑脫了,當他知道自己到死都不能擺脫望老太爺,也就坦然,無論什麼事情都不能讓他心裏有任何激蕩。
“我記得幾年前我在三峽上班,還沒有遇到的你的時候,聽說過一件事情。”我對望德厚說明來意,“青灘的事情。”
望德厚臉色沒有任何反應,“新灘。”
“不,”我堅定的說:“青灘。”
“做個普通的術士就行了。”望德厚說,“為什麼非要去弄那些不該你做的事情呢,你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安安心心的做過陰人不就行了。“我搖頭,“不行,既然都這樣了,一步也是走,十步,一百步就都要走完。”
“你看看我。”望德厚說:“爭不過命的。”
我說:“如果我幫你呢,望老太爺,你怕他,我可不怕。”
望德厚笑著說:“隻有四年了,算了。”
“青灘究竟死過人沒有?”
望德厚看著我,臉色陰沉,鼻翼不停的抽動,他猶豫了很久,對我說:“我白天不能出門,我現在怕陽光曬。”
三峽這地界我熟悉,當年在壩區當保安,附近的地方沒少去。秭歸縣的縣址從前在上遊的歸州鎮,後來修建三峽,長江水位抬高,秭歸縣就搬到了下遊的茅坪。新灘就在歸州和茅坪之間的長江邊上。望德厚跟我說是新灘,我堅持說是青灘,其實是一個地名。
我要去青灘看看是有道理的。在一九八六年之後,青灘改名為新灘。之所以青灘的名字改為新灘,是因為,在一夜之間,青灘從地麵上突然消失。
長江在三峽尤為湍流凶險,三峽之中尤以西陵峽為最,而西陵峽中,石牌到青灘一段水域又是最凶惡的江段。是的,這一段的地方包括南沱、黃陵廟、鏈子崖、青灘,三峽大壩的壩基——中堡島就在青灘的下遊不遠處。當年日本人打到石牌,軍艦都沉在了石牌。
這段地方的怪事太多,我在壩區做保安的時候,就聽說過,比如九八年發大水,把三鬥坪臨江一家住戶的房子給淹了,結果洪水退去,房屋主人發現自己被淹的臥室裏,床上整整齊齊的躺了一男一女,女的倒還罷了,是上遊朱家灣一個中巴車衝到水裏淹死的,可男的卻是一個菜販子,在南沱渡江的時候淹死的,事情就蹊蹺在這裏,南沱在三鬥坪下遊好幾裏。
你說這蜿蜒幾千公裏的的長江,這麼大的水,該有多少詭異的事情發生。青灘的傳言,也是我在那時候聽說的。青灘在是一個古鎮,靠著江邊的一個灘坡上,順著山勢修建者古老的民居。
青灘的事情,我先按照官方的說法說一遍。
一九八五年六月十二日,淩晨三點四十五分,青灘古鎮上方八百米高處山體滑坡,一夜之間整個青灘古鎮被滑坡的山石夾裹著衝到長江江底,無影無蹤,一千多口人、四百餘間青磚瓦房全部化為烏有。滑坡造成的後果,幾乎讓長江水隔斷。但幸運的是,由於政府提前預測災難,在滑坡前一天,及時疏散了群眾。所以沒有造成人員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