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噩夢(1 / 3)

中國某西南小鎮。陽光穿過竹葉的縫隙射進屋內,投射下斑駁的光斑,如同為被子平添的刺繡。空氣清新,風光旖旎,如果拋開床上痛苦的某個人不說,或許可以稱之為一幅筆墨濃淡均宜的水墨畫。

豆大的汗水爬滿她的額頭,她的喘息聲此起彼伏,明顯是呼吸困難的征兆。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睡的並不安穩,兩手緊緊攥住床單,因為用力,床單已經明顯有了褶皺的痕跡,而且被汗水洇濕的痕跡正在慢慢暈開,擴大。她的眉頭緊蹙,不時搖晃著腦袋,嘴唇緊閉。

“為什麼?”

驚呼脫口而出,她終於從睡夢中驚醒。

又是那個揮之不去的夢魘,那個橫在她心間永遠無法去除的刺。在夢中,她先是夢見被她們追趕、欺辱,接著夢見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每一處細節,每一個畫麵,真實到比起夢境,更像是身處其中,這也正是她在無數個深夜被噩夢縈繞,而又永遠無法擺脫的緣由。

她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竹樓的木質地板上,冰冷的感覺如同電流一樣從腳底傳來。她走到桌子麵前端起昨夜的冷水一飲而盡,燥熱瞬間被驅逐,每一個毛孔舒服地舒張開來。放下水杯,她拿出錢包打開,皮夾中間是一張縮小的照片。照片明顯是一張畢業照,隻不過被縮小了,放在錢包裏,由於過度縮小,人物的臉龐已經不甚清晰了。隻是有兩個人被紅筆特意圈出來,才顯得更加突出。一個是男孩,眉清目秀,一個是女孩,笑靨如花。手指輕輕地拂過筆劃下的痕跡,佐伊的拳頭不知不覺中又已緊握成拳。

今天佐伊的戲份並不多,隻有上午的兩場。結束之後,導演難得給了佐伊一上午休息的時間。連拍了一個星期,正是盛夏,又是在南方,酷暑難耐不說,潮氣又重,蚊蟲還滋生。琳達遠程對小波千叮嚀萬囑咐,務必保證佐伊的皮膚不受蚊蟲侵襲,並且堅決不能生病,耽誤了進度。這幾天來,小波一直提心吊膽,十二分地小心伺候著佐伊,著實被累了個半死。趁著半天空閑,佐伊也給小波放了假,自己精力旺盛,百無聊賴地在小鎮閑逛。

雖然是小鎮,但是店鋪星羅密布,節次鱗比。而且這裏的飾品大都帶著原始色彩的美感,這裏的食物,佐伊沒見過而好吃的又太多。一時間,佐伊這兒瞧瞧,那兒看看,一時挑花了眼。

再次被一家手工製品店吸引駐足,佐伊拈起一條手鏈,興致勃勃得就往手上扣,手裏一邊忙活,一邊開口問:“老板,這個多少……”

一句話還沒問完,佐伊的肩膀就受到大力的撞擊,一不小心,手中的鏈子脫離控製,小珠子一粒接一粒地滾到地上跳起了舞蹈。

“哦,對不起。”

撞到佐伊的人趕忙道歉,兩人同時蹲下身子,奮力搶救遍地飛散的珠子。

“這個手鏈多少錢,我賠你吧。”

方才聽得不真切,這一次卻是將他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他的聲線清冷低沉,穿過她落灰的記憶撲麵而來,如此熟悉。迫切地想要證實心中所想,佐伊驚恐地抬頭,那一瞬間,他恰好看向她,手裏攥著滿滿一手的珠子,四目相對,火光四濺。分明有如煙花般的東西在她的頭腦中炸裂,漫天的碎紙片在空中飛散,初晨溫暖的陽光混雜著發白的霧霰打在上麵。那紛飛的紙張,不是別的,正是她的噩夢。

“黎明,我喜歡你五百天了,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從那天至今,我每一天都會為你寫一封信。我想在今天把它們都送給你,你願意接受我的心意,喜歡我嗎?”

剪著學生頭的胖胖女孩低垂著頭,臉上泛著兩團害羞的紅潮就好像晚霞落日。她下意識地咬著下嘴唇,這是她緊張時的一貫小動作。齊劉海垂下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雜亂地排列著。她的睫毛下垂,好像黑色的幕布。陽光在她的耳朵周遭形成淡淡的光暈,猶如一個個小精靈。她雙手捧著折疊整齊的一摞信紙,仔細看的話,信紙上的每一個字都端正秀氣,那時她苦練了一年半的結果。她站在他麵前,如同一個等待救贖的虔誠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