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兜兜轉轉。曾經尋尋覓覓也不得的東西,如今倉皇而至。佐伊恨不得日日守在他家樓下,生怕一不小心,他又消失不見。
有一天她又在他家樓下蹲點。她每次都刻意選擇他在家又不外出的時候,一個人背著書包,戴著低簷帽,從他家樓下往上望。樓太高,她往往等不到看清楚他家的燈光,就被晚風吹疼了眼睛。然後,直到左等右等,他也不會出來。就好像四季運轉,總要夕陽西下一樣,遇見與否,她本不抱任何期待。
萬萬沒想到,偶爾一次,她轉身離開,正好遇見他從樓道裏走出來。他轉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也戴著低簷帽,這點跟她倒是出奇地默契。
她腦子犯糊塗,下意識腳底抹油,撒腿就要跑。
他上前抻住她的衣服,眼睛裏閃過陰騭,還是當初少年時清晰的聲線,不過多了些許成熟。
她說:“我在附近跑步,看見有個小區,就想進來歇一會兒。你怎麼在這兒,不會是買通了小波,還是被哪家媒體收買了,想在我這裏挖什麼花邊新聞!”
他又平白被將了一軍,臉色由白轉青。硬生生地把到了嘴邊的逼問給咽了下去,愣是轉頭,閉了嘴,轉身就要走。她不時要安靜嗎,他還她一方安寧。
她著了急,晚風吹起她額前的空氣劉海,她說:“你就不能讓讓我嗎,說一句自己輸了又不會死。”
他的回答被晚風捎進她的耳朵,她聽得真切,他說:“既然你連我家都知道,想必是把我查得很透徹了。你該知道,我有女朋友,也沒有分手的打算。你拿我炒作的事,我不再追究。但是,我奉勸你一句,身為女孩子,最起碼的廉恥還是要懂的。”
嗬,她不知廉恥。當初她被人欺淩的時候,她們也是這麼說的。當初西棲撒謊,說她死了。隻見有人惴惴不安,也從沒見誰是真心懺悔。好端端一個人死了,必要時就矯情地抹兩把眼淚,對外隻需一句意外就能堵住別人的嘴。實在不行,就再送幾個紅包,關係一層層托上去,車到山前必有路。剛開始,還會有人拿她的事跡當作笑談。可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日子一天天壘上去,新的人總會來,舊的人就會被人淡忘。
她不想被忘掉。如果能原諒,她就不會銘記。如果能原諒,她就不會拋下一切回來。如果能原諒,她寧願一直躲下去,隱姓埋名,天荒地老。可是,一句原諒,嘴上輕巧,實際談何容易。
她既回來,就是為了雪落能留痕,雁過能留跡。有些事,她忘不掉,就誰也別想忘記。
所以當小波無意間提了一句:“華耀科技也太得寸進尺了。咱們跟他們簽了約,他們可到好,把咱們當備胎使。我聽見他們公司跟琳達姐打電話,說是讓你去給他們公司新來的練習生做老師,被琳達姐狠狠地給罵回去了。哼,別以為咱們回國時間短就好欺負。”
佐伊聞之驚恐地抬頭,“你說什麼!”
“快快,去告訴琳達,這個活兒我接。”佐伊連推帶搡地把小波推了出去。
小波不明所以,絮絮叨叨地走了。
小波不明白,佐伊為什麼要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小波不明白,佐伊為什麼明明分手了還要回去招惹上官穀。
她當然不明白,她就算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