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月的時間裏,被隔離出來的這個營區,五個軍帳之內,已經堆積了近三百號不知是死是活的士卒。
有些人還有力氣哀嚎,有些人卻隻能默默地看著自己生拿的流逝。
能爬得動的,就會掙紮著到軍帳之外,喝點水。
隻有水,和極少的一丁點食物。
這是塔察兒部對待傷兵的規矩。
受傷了,抹點莫明的草藥,然後扔進這個隔離區。能熬得過的,自己恢複傷勢後走出隔離區重新歸隊。
熬不過的,便就永久地在裏麵呆著。
令人作嘔的味道,已經漸漸地溢出隔離區,往四周逸散。
隻要稍大的一陣風過去,整個中軍營寨裏便溢滿著惡臭,令人無法大口呼吸。
撒吉思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窒息而死了。
他甚至已經無法繼續昏迷!
“王爺——”撒吉思終於睜開眼,看著煩躁的塔察兒,抖抖索索地說道:“不能在這裏繼續呆下去了。”
塔察兒眉頭一皺。
“那你想讓我們去哪?”
“撤吧。”
“還能往哪撤?”塔察兒暴喝道。
“往北。”撒吉思有氣無力地說道:“趁著敵兵還沒從東西方向合圍,往北,撤回闊連子海,再往北。這,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合圍,就他們那點兵力,還要合圍我?”
“王爺——老臣,老臣無用,不能再幫你了。趁著你還能控製得了部下,撤吧——”
“閉嘴!”塔察兒猛的一吼,“你,你個老貨!要不是看在你辛辛苦苦為我們家服務了幾十年的份上,我立刻就斬了你!再敢說撤,我就治你動搖軍心之罪!”
塔察兒怒氣衝衝,甩袖出帳。
帳外,天青日朗,和風徐徐。
但是,空氣中的惡臭卻如化不開的濃墨,令塔察兒也禁不住地掩住了鼻子。
撤退?
是自己不願意撤退嗎?
不,是如今,根本就沒法撤退了!
東真兵、敵烈部、開元府軍,東西夾擊,看似給自己漏出一條撤退之路,但是塔察兒知道,隻要自己一旦開始往北撤退,便是全軍潰敗的開始。
天上地下,似乎已經布滿了東真軍的眼線,連求援的遊騎都派不出去,自己還能逃向哪裏?
中軍營寨之外,似乎四處都是戰場。
每一處,都響起士卒的怒吼聲與廝殺的慘叫聲。
開元府軍的韌性,完全出乎了塔察兒的意外。
每每覺得他似乎已經快要崩潰了,第二天之後卻又能組織起兵力,進行反擊。
兵力不如自己、戰力不如自己、指揮能力不如自己、糧草不如自己,而士兵的損傷絕對是遠遠超過自己。可是這個該死的帖木迭兒,為什麼現在依然不退?
是什麼樣的力量在支撐著這個奴才?讓他竟然堅信,可以取得這場勝利!
這,根本不是塔察兒印象中的那個帖木迭兒!
塔察兒突然一怔,隨之竦然而驚。
會不會是南京府那個權總管、趙權,正在多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