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眼光瞟向劉秉忠,劉秉忠卻陷入了沉思。
看來,自己的判斷是對的。王爺根本就不想打這一戰,但是用什麼理由退兵,這還真的是個難題!
等不來劉秉忠的反應,忽必烈又看向身邊的一個老者。
此人姓杜名瑛字文玉,年已過五十,身長七尺,頜下輕飄的三縷美髯,讓他看上去,猶若不食人間煙火的方外高人。
杜瑛霸州信安人,不僅精通老釋之學,對醫藥亦皆洞究。金亡之後,避世於河南緱氏山中。
這人,也是忽必烈南下以來,召見的數十個中原儒士之中,聲望最高的一個。
“杜公,何以教我?”
似乎剛從天外神遊回來,杜瑛緩緩地張開雙目,對著忽必烈略一拱手,說道:
“王者之軍,攻伐為上,殺戮為下。
漢唐以來,人君所恃以為國者,法、兵、食三事而已。國無法不立、人無食不生、亂無兵不守。
今宋皆蔑之,殆之將亡,興之在聖主。
王爺當上應天心、下順人心,選拔賢能、任用將材,如此天下平定,不遠矣!”
忽必烈撫掌而歎,“杜先生,儒之大能!”
心裏卻在搖了搖頭,這些大儒,名聲在外,卻多是一些隻會動嘴皮的家夥。真正讓他們去推動去實施,沒幾個能用。
法、兵、食,三事,治國可以,以此平定天下,遠遠不夠!
“不知杜先生,能否隨忽必烈南下,一展胸中之誌?”
杜瑛有些猶豫,看了看在座的十幾個儒士。有些認識的,眼中露出殷切的期盼;不認識的,大多陌然,有一兩個甚至隱隱現出忌憚的神色。
沉吟良久,杜瑛欠身答道:“杜某老矣,久病纏身,不良於行。唯祝王爺與諸位賢士,旗開得勝,載譽而歸!”
眾位儒生,眼神俱變。
忽必烈一路南下,數個月時間,招攬儒生無數,自然也有一些推辭不就。但是像杜瑛這樣當麵拒絕忽必烈了,還真從未發生。
忽必烈倒也不太在意。
如今麾下儒士,其實也些多了。
多便雜,雜便亂,亂便難治。
不過必須以此手段,來昭顯自己包容天下之心。既然有人不願意跟隨,也無所謂了。
這種人,一旦等待自己平定中原之後,不過螻蟻!
忽必烈的思緒,重新回到眼下不得不參加的這場戰爭之中。
史權與張柔,已經在河南屯田數年,但是河南依然慘破,遠遠不足以支撐十數萬大軍之需。
缺人,這是最主要的問題。
兵源無處可補,屯田人力不足。生產所得,也就勉強應付河南近十萬的屯駐大軍。忽必烈南征所需糧草,依然得從河北、山東西路與燕京等地調集。
漫長的供給線,是根本無法支撐十多萬大軍太長時間的需求。
而且,隨時可能進入中原的東真軍,的確如懸在頭上的一把利劍,讓人不得安寧。
三年!
忽必烈默默地計算著時間,三年之內,先平益都,再整合中原所有的勢力,積蓄起足夠的物資與兵力。到那時,要麼一戰而滅宋國,要麼掃平東北。必然可得一勝。
但是,眼下這場戰爭,自己是無法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