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似道若是知道,後人對他的評價是南宋四大奸臣之一,是南宋滅亡的罪魁禍首,他會不會當場崩潰掉?
當然,即使趙權說了,賈似道也根本不可能相信。
“好了,不跟你扯,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救你,說吧——”
“說什麼?”
“你給我挖了個這麼大的坑,如今計謀已成,令我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你就不想解釋一番嗎?”
賈似道突然抬起雙眼,緊緊地盯著趙權,一字一句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趙權眉頭微皺,“你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問你!”
調戲我?趙權怒氣漸湧,這一刻有股掀桌子的衝動。
賈似道卻長歎一聲,臉上疲態盡現,半癱在椅背之上,喃喃說道:“你明知道,救我會誤了大事,明知道救我會影響到我計劃的實施,為什麼還要救我?”
趙權神情微微一滯。
自元軍兵近臨安,宋國上下便已經徹底垮掉了。趙宋皇室皆降,沒人罵他們;文臣或降或逃,沒人罵他們;武將倒戈舉城投敵,沒人罵他們。
可是,至今為止依然不肯投降元國的賈似道,卻已經成為宋國滅亡的禍首。
救下賈似道,便意味著權國從此不僅僅是元國的敵人,也將成為宋國遺民們泄憤的對象。而且,無形之中,也將證實了賈似道“賣國求榮”罪惡行徑。
想投降忽必烈不成,結果抱上了趙權這根大腿。
這些緣由,其實趙權之前都已經想到過,但是說不上是為什麼,還是讓人出手救下賈似道。
也許,是因為不落忍吧。
可是,不管如何,終究是自己救下的賈似道。他這態度,讓人看著委實不爽!
“趙權,權國主,果然是個婆婆媽媽之人——”賈似道半閉著眼,喃喃說道。
趙權平複了自己的心氣,重新開始泡茶。
“舍不得身邊親人死去,舍不得部下戰死,舍不得他國百姓在動亂中身死。甚至如今,還舍不得你的對頭被人殺死……”
賈似道緩緩地搖著頭,如夢囈般地說著:“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先民誰不死,知命複何憂?”
“這世間,誰能逃得出生死?既然無可回避,又何必總是糾結於此。凡欲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不惜身命。
如你這般,猶猶豫豫,瞻前顧後,如何能成大事?”
趙權停下手中茶壺,問道:“你有什麼資格,來決定其他人的生死,來決定天下蒼生的存亡?”
賈似道撇了撇嘴,“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你要立國,要滅國?你以為,憑著你的慈悲與善心,就得讓忽必烈心甘情願地交出中原、就可以讓天下的百姓安生過活?”
趙權站起身,背著手,緩緩走至窗前,看著屋外的漸暗的天空,語氣淡然地說道:
“我自小並非是個胸有大誌之人,能存活至今,是因為身邊有一大批真心實意在支持我的人。有他們的支持,我才能在東北立足,才能建立權國以自保。
我與你們不同,你們為了某個目標,可以舍棄所有百姓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唯一不能舍棄的,卻是權力。
如果你賈似道今日依然是大宋國平章政事,依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掌權者,你還會願意以身赴死嗎?”
趙權身後的賈似道,嘴唇微動,卻終於沒有出聲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