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偕老,對婁瀟似乎是一個很遙遠的詞語。
她隻是愣住,不再答話。原先,剜眼的疼痛伴著漫無邊際的黑暗恍若還在眼前。
婁瀟咬著唇,不知如何作答。然而,卻不能說她不愛皇璞月。
簡玉珩望著婁瀟,清楚婁瀟在遲疑什麼。他輕聲說:“好好待你,一生一世。我保證。”
言落,婁瀟才後知後覺話中已無“本王”這個詞。她怔忡,片刻,撲進簡玉珩的懷中。能在自己所愛之人懷中,這不是所等待的,所期盼的?
簡玉珩摟著婁瀟,感受著她的體溫。似一場斑斕的華夢,在暮靄之前,一段斑駁的時光。
他想起第一次望見婁瀟的情景。
彼時,雨澆玉蘭,雨停以後,滿城落珠。簡玉珩立在家門前,眸色似笑非笑地吩咐身旁的家丁出門辦事。
一唇紅齒白的小姑娘,一身素裝,繞到他的家門後,撥動了玉蘭的枝椏。爾後,家丁一聲淒慘的叫聲,衣裳落滿了雨珠。簡玉珩抬眸,望見婁瀟眸子彎彎,笑意盈盈的模樣,一愣。
那時候,他不過一風度翩翩的青衫少年,風華正茂。初見婁瀟一眼,便失了神。而婁瀟望著簡玉珩含笑的眸子,也愣住。
當時,楠城青巷,垂楊翩然。詩酒葬了歌謠,芳華斷續浮生。
可惜,時光荏苒,台桌斑駁,窗前的佳人早已不在。小瀟,我能給你的,隻有在白紗布下的一生一世。
簡玉珩合上眸子,又靜靜摟著婁瀟片刻,才將她鬆開。
婁瀟小臉洋溢著歡樂。
簡玉珩見了婁瀟唇角的歡愉,低低問了一句:“小瀟,可有一種藥,能讓人忘記過去的事?”
婁瀟不解,偏頭說:“月哥哥,你要忘記紀昕嗎?”
簡玉珩隻是笑了笑,不語。靜默良久,才說:“小瀟,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
天微熱,柳河中幾葉翩舟悠然劃過。
簡玉珩尋了長安城境的一江畔,江畔偏靜,搭著幾座小棚。棚內有幾張茶色木桌,擺著幾壺茶,包著頭巾的小二手拿一抹布,擦拭著桌麵。
簡玉珩怕婁瀟在熙攘的人群中磕磕絆絆會受傷,於是挑揀了一個清淨的地方。他抱著婁瀟放在椅上,爾後,臉湊到婁瀟身前:“小瀟想吃什麼?”
有溫熱的氣息吐在婁瀟的頸上。婁瀟臉一熱,絞著衣裳,小聲道:“月哥哥……”
簡玉珩以為婁瀟害羞,眸子笑意加深:“怎麼?”
婁瀟再次小聲說:“我沒帶錢。”
簡玉珩啞然失笑。他揉了揉婁瀟的頭,吩咐小二上了幾道婁瀟愛吃的菜,才說:“說好一生一世,當然是管吃管住。”
風拂過婁瀟的臉頰,婁瀟心中熱乎乎的,前些時日所有的悲傷,仿佛一場夢,夢醒事空。
不多時,菜便被小二盤上,擱在桌上。
婁瀟聽見桌上飯菜擱下的響聲,卻不知飯菜哪裏。她小心翼翼地摸索,想先尋找下筷子。
簡玉珩見狀,眸子溢滿溫柔。他一麵將手臂環住婁瀟,一麵拿著一隻勺子,呈了一口湯,輕吹幾分,勺中湯麵有幾分波瀾。
他將勺子遞到婁瀟唇上,低聲道:“趁熱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