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朝我身後厲聲喚道“來人,將這個不懂規矩,以下犯上的奴才給我關進柴房,三日內不許進食,任何人不許探視……”

華燈初上,丞相府裏一如往日的燈火通明,忙碌的人影來來往往,熙熙嚷嚷……

唯獨,一個地方……

晚風搖曳,吹散了餘暉留下的最後一絲暖意,我蜷縮在柴房的角落裏,手腳被麻繩綁著,動彈不得……

連著兩日了,以這種僵硬的姿勢,身子麻了又疼,疼了又酸,倦意籠罩周身,好不自在……

盡管如此,頭腦卻仍是清醒著,絲毫沒有睡意,腦子裏,皆是這些日子的林林總總還有那幾個人影,不停的在腦裏晃來晃去,揮之不去……

在丞相府的近一個月了,如今隻覺得,一切恍如隔世,夫人的憎恨,霜兒的算計,老爺的預謀,小姐的誣陷……

唯一的溫暖,唯一的希冀,就隻卿揚的關懷了,可到了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更是無人問津了。

霜兒說卿揚出去給老爺辦事去了,嗬,這種謊言若是放到如今還能輕信,那她就白受這些教訓了,恐怕到她死的那天,卿揚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了。莫名的,心中有些煩躁,眼下,唯一能幫她的人,卻不得知曉她的處境。

這樣被動,是不行,我得想個法子才好。

闔上眼瞼,身子輕輕靠在身後的柴堆上,這兩日,不吃不喝,所剩的體力亦是不多,就算有什麼辦法可以逃走,也要有體力才行。

不知不覺中,意識逐漸迷失,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好像有人推我,不過這個地方如今怎麼會有人來呢,全當是夢,就沒太在意,隻是,又過了一會兒,動靜越來越大,甚至還有誰在輕喚“藍翎,藍翎,醒醒……”

我猛地睜開雙眸,當看清來人,又不覺自嘲一笑“你怎麼來了,不怕夫人誤會嗎?”

猶記得那日,她似是猶豫許久才吐出的字樣“夫人她不好惹”,那好心提醒,誰又會料到她會如此。

眼前的人兒,聽我如此說,原本紅潤的臉頰瞬間慘白,我忽而覺得好笑,這個時候來,不就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怎麼才隻一句,反倒怯懦了。

不對,我怎麼忘了,正因為每日她的怯懦,她的無辜,才會讓我看了,更加憐惜她,信任她,那仿若看到另一個我,被至親的人遺忘的影子。

多可笑呢,我竟被此迷障的雙眼。

“怎麼?這個時辰來,是要與我同寢嗎,嗬,隻是這裏夜間寒冷,怕是你住不慣呢”,見她不答話,我便繼續諷刺道。平日不是她嚷著好姐們,窩在一處可以說著悄悄話嘛。

“藍翎……對……不起”,她憋紅了臉,無措的低著頭。

“霜兒姑娘,這麼晚了來我這,不會就隻道歉這麼簡單吧”。不知怎的,見她如此,我總是莫名的想起那日,那個嬌小的身影不顧一切的撲過來的樣子,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救我,又為什麼要陷害我。

她似是鼓足勇氣,自腰間想要取出來什麼,低聲道“是霜兒對不起你,霜兒來贖罪”,說著,將東西塞到我手中,我看清了,是鑰匙。抬眸望去,聽她又道“這是後院旁門的鑰匙,平日無人走,我趁老爺換下衣服時取來的,你趕快走吧,他們都睡下了”

我震驚的看著她,更想從她臉上看出點破綻,往日裏是她隱藏的太好了,如今我不會傻傻的輕易相信她。

“怎麼,這會不怕夫人責怪了嗎”,握住鑰匙的手,緊緊的緊緊的攥著,生怕這又是一場騙局。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這次沒有騙你,霜兒知道你平日待我如何,隻是,我有我的苦衷,是你無法想象的”她堅定的看著我,沒有半點遲疑,“這次,就當我還你的恩情,日後再無瓜葛”

我嗤笑一聲,咬唇道“以為耍得我團團轉很好玩嗎”。

“啪”的一聲,鑰匙被我扔在地上,一次兩次,我若再相信她天下都得笑我這個傻子。

她愣在那裏,我別過臉不去看她,那無辜的樣子,我恨得想要抓花她的臉。

半響,她才撿起手中的鑰匙,輕聲道“難道比起相信我一次比讓你進宮還要難嗎”

我猝然瞪向她,可惡,一月來的相處,竟讓她這般了解我,知道我不怕挨餓,不怕挨打,唯獨讓我怕的是老爺那句“一定要讓皇上看上她”。

見我如此,她竟也笑了“怎麼,我說錯了嗎?”

“怎麼,我說錯了嗎?”

“你……”,我被堵得啞口無言,恨恨的望著她,她似是篤定一般,自得的看著我。

不過,須臾,眉目複又舒展,輕笑著“怎麼會錯呢,天下女子,若能幸得皇上喜愛,怎會錯失良機,我亦是平凡女子,這樣的殊榮,如若落在自己身上,豈不是一生的榮幸”

語罷,眸光犀利的睨著她,瞧她眼裏的神色不似方才的從容,貝齒輕咬著朱唇,交纏的十指死死的攥著。

半響,複又道“你以為如今誰人還能救你嗎?夫人此番這般大膽的將你囚禁於此,老爺怎會不知?可到底還是沒說什麼不是,難道你還奢望日後有誰能為你撐腰嗎”

眼前,女子的嬌顏許是由於激動,漲的通紅,前額滲出些許薄汗,不想她看得竟如此透徹,我還當真小瞧了她,不過,她提及的卻是屬實。

那日最後,我依舊不甘的威脅夫人“夫人不怕我體力不支,誤了小姐生辰,壞了大事嗎”

誰料,她竟道“怕就怕你巴不得央求我給你個機會,哼”,而後拂袖而去。

這兩日,我也沒想到老爺會如此淡漠,半月前,老爺還因夫人責罰親自探視,如今便不聞不問了,也正因如此,我才有些慌亂,夫人的話猶在耳畔,“巴不得央求她”。

我摸不清,自己在老爺所謂大事裏分量,更摸不清夫人還會使出什麼伎倆來刁難我。

“怎麼?還沒想好嗎?”,女子有些不耐,似是著急。

又道“你隻有一刻鍾的時間可以避過巡邏的侍衛,還猶豫什麼?”

“為什麼”,我忍不住朝這個比我還要急切的人質問,我不信她會這麼好心,或者我已不敢輕信。

她似是一怔,隻一瞬,又毫不猶豫的低語“你是第一個相信我的人,就當做報恩吧,雖然我也是必不得已”

我睨視她半響,才幽幽的開口“幫我解開繩子”

俏麗的嬌顏不似方才的憂慮,轉瞬,眼底掠過晶亮,手裏的動作愈加輕快……

我著實有些看不懂,不過這丞相府,恐怕也是待不得了,既然無能為力,那便聽天由命吧……

直到我隨著那抹嬌小的身影子後門溜出,也沒發現什麼異樣,回眸望向那個深巷,此時已漆黑一片,什麼都瞧不清,手裏攥著霜兒留於我的銀兩,喟歎一聲,罷了,此別便不見,還深究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