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下浣,天氣越發地炎熱起來。綿州的熱與燕京不同,人就似在蒸籠裏一般,是一種悶熱,而燕京則是一種燥熱。

沐浴完畢,龍筱雪著了一襲素白的衣衫,手裏搖著團扇,倚在園中的涼亭裏望著頭上的明月。

“龍姑娘,你找我?”段天涯最是閑不住,在淩飛等人養傷的數日裏,早把在綿州城裏轉了個遍,何處有家小鋪,哪裏又有樹木摸得個如數家珍。

龍筱雪指了指石桌果盤裏的西瓜:“這是驛丞今兒送來的,還給你留了一些,解解暑。”

段天涯滿心歡喜,當即坐下:“還是你待我好,吃幾塊西瓜還念著我。”正要伸手去拿,龍筱雪秀眉一挑,先一步把盤子搶捧開來。“龍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讓我吃瓜,卻又不給了?”

這些日子,在眾人眼裏,龍筱雪是可望而不及的,無論於誰,她得與人保持著一種不能跨越距離。但似與淩飛更為親近些,但也總是把捏著一種分寸,讓人挑不出壞來,卻又讓人莫名地生出幾分敬畏。

龍筱雪歪著腦袋,將盤子捧在懷裏,道:“要吃也不難,你需得應我一件事才行。”

“我早知你沒這麼好心。說吧,什麼事?”身為大理國的王子,什麼美食沒吃過,哪需貪吃這幾塊西瓜,但他覺得這樣的龍筱雪最是可愛,不是她不好,而是她太過中規中矩,也太過安分守己,反倒失了可愛處,變得像個精致的娃娃。反倒喜歡她這般嬉笑的模樣,讓人覺得親近。

“你告訴我關於?州的事,轄地的官員及那裏的風土人情,把你所了解的、知曉的都一並講給我聽。”

“答應了!”段天涯倒也不支吾,回答得異常幹練。她想知道,便是說她已經決定前往?州,對那裏的一切許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龍筱雪笑著將果盤捧放到桌上,聽他細細地講敘起關於?州的事來。

他欣賞龍筱雪的聰穎,同時又對她的肅然而退避,此間經她一鬧,又覺得她身上還有可愛的一麵。尤其是她聽他講話的時候,她好看的眼睛,淡如春水,悠若浮雲,當她在望著他時,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止下來,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投入地用手捧托著下巴,像個虛心求學的孩子,靈眸閃動漾出星輝,時而為他的話露出笑顏。她笑時,嘴角的酒窩就顯現出來,是極淺極小的酒窩,小小的酒窩裏盛滿了快樂,就像是陽光般照耀人的心,讓他覺得自己也跟著歡喜起來。

夜裏太熱,蟋蟀唱,夜鳥鳴,還有遠遠近近的各類聲響:有官驛附近鬧人的孩童哭聲,還有依昔傳來的婦人訓斥聲,更有那斷斷續續的琴聲……混雜一起,織就夏夜的畫麵。許是天氣轉變,炎熱之故,淩飛隻覺心內煩燥不安,著實難以入睡。攜著小德子,步入花園,遠遠地就聽到一對男女的說話聲。

“如此,那裏倒也有趣。”

“是有些趣事,卻不及我們大理。龍姑娘,那裏離我們大理不遠,到時不妨到我們去大理去瞧瞧。每年春天,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盛開,就連溪水也染上了山茶的香氣……”

“還有兩塊西瓜,你再吃,再與我講講南疆的事。還有南詔王孟穀的事兒。”龍筱雪記得書上記載說當今南詔王孟穀是三國孟獲的後人,卻不知是真是假,“孟穀真是孟獲的後人?”

段天涯道:“昔日為了一統南詔各族部落,第一代孟氏南詔王便是這般自稱的。是也不是,也無從考究。南詔人有母女連名,亦有父子連名的,先祖的名便成了他們的姓。而這孟氏,自稱是孟獲的後人,便襲用了孟為姓氏。”他接過瓜盤,又遞到了龍筱雪麵前。

她連連搖頭:“就一塊,剩下那塊是你的!”段天涯道:“吃不了啦!實在吃不下,就算是幫我的忙,替我吃這兩塊!”

她巧然一笑,接過果盤:“看你長得高大,竟吃不了這幾塊西瓜。”

看他吃時,她的眼裏都閃著光亮。段天涯憶起白日官丞就買了那麼兩個西瓜,而這官驛之中有這麼多的人,哪裏夠分,就算給了他們一行一個,自己又吃了好幾塊,怕是龍筱雪一塊也未曾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