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聽他信誓旦旦,心波一動,軟聲道:“皇上……”

皇帝道:“如此,你總該明白朕的心意了罷?”

德妃沉重點頭:“臣妾尊從皇上旨意,臣妾……歿了……”說到“歿”字時,悲痛與糾結於形,眼淚又撲簌簌地滾將下來。

“朕此一生,皇後唯慈惠一人,最愛也唯你佟琬兒一人……”這是怎般的情,一個是他此生最敬重、歉疚的女人,一個是他今世最珍愛的女子,但這兩個女人都被另一個身在尊位的妃子陷害、欺淩,隻因那女子的娘家父兄手握權勢,連他也得畏懼幾分。

他不會任由這一切下去的,他是皇帝,他忍得也夠久了。終有一日,他要除去乞顏一族,為死去的慈惠皇後,為受盡委屈的德妃討個公道。

遙遠宮徑上,那一騎小小的油壁車,化成一個小小的黑點……

宮徑兩側,花團錦簇,有晚桃紛飛,如漫天粉雪繽紛狂舞,好似一場最華麗的葬儀,飛飛揚揚,隨風而舞,在空中劃出悲涼的曲線,漫天花瓣仿如滿天冥錢。雖是三春時節,氣溫轉暖,但微風拂過他隻覺冷風灌頸,涼透身心,如冰冷的刀劍落在後背一般。

猶記三月前,他是何等春風得意,如今落到這般田地。他歡喜、他幸福,他娶得了大燕朝最貌美、也最有才華的女子為妃,就在大婚當夜,卻成了叛臣逆子,成了父皇不能容忍的無德無孝之人。

他被打入天牢,而心儀的佳人,自此沒了下落。一顆心被分成了幾瓣,一瓣、兩瓣……一瓣是母親的死,一瓣是牽掛的心中紅顏,還有的是對未來無法預料的彷徨與無助。現如今,佳人杳無音訊,而他更是前路難料,母親溘逝。心化浮萍,隨*逐,浪急萍動,仿如流雲,風來風去,終是命隨風弄。

對於孩子,父母便是家。對於他,有母親便有溫暖在。現在,這煙火塵世最後的溫暖也不複存在了。他是這般的無助,唯有獨自麵對人生。用了近三月的時間,也未將被陷的事想過通透,又再度麵臨母死的傷痛、打擊。

人世間最大的痛莫過於此,失去至親、至愛之人。至親之人,本是他母。至愛之女卻是崔氏吟霜,她對他說的鶯語誓言,燕音之諾還猶記在耳,可她卻沒了音訊。

“發膚受於父母,豈能違抗父母之命,這便是大不孝。”

“是愚孝!如若父母是真愛子女,自應為他們的將來所想,希望他們得到真正的幸福。如若隻是利用子女的婚姻去達到某種目的,是自私的父母。如此,子女又何需愚孝?”

“你……”淩飛從未想過,在她的心裏居然還有如此悖逆的一麵,“真是謊謬之言!”

“我上次和段公子如此說時,他就覺得我的說法是對的。到了你這兒,就是不成樣子的話。”瞧,他們之間不同,這便是她要告訴他的。“既然是這樣,公子還是離我遠點的好,免得被我帶壞了。”

“你想我不阻止你出家修行?”淩飛看她一眼,見被自己說中要害,繼續道:“這些狂悖之言不過是你故意說出來的,就算你真是這樣的女子,不需三五年,爺也能讓你做個中規中矩的女人。”

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聲驚醒了一邊的小德子,一時不想睜眼,繼續裝睡。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以為自己是誰呀?”

“不要忘了,南涼人可一直拿你當是我的女人。”

這是劉虎為了替她解危故意說的,怎麼被他知道了,很顯然這些話自然是小德子說的。這個小德子向來最是話多,什麼都告訴他。

“南涼人以為劉虎才是你,所以他們會以為我是劉虎的女人。”

“既是如此,那我就讓你和劉虎成親。”

她是何等的心高氣傲,將她許給下人,心裏定是千不甘、萬不願的。未想龍筱雪爽快地應了一聲:“如此犧牲我們,就能讓你在?州更加安穩,更避去沒有必要的誤會。”

這個女人真是厲害!本想氣氣她,反被她氣得夠嗆。“我沒見過,像你這樣厚顏的女人。”

“我自小就臉皮厚,公子今兒總算知曉。”

這女人根本沒有大家閨秀的矜持,相反還帶著市井女子的刁蠻潑辣,絲毫不肯吃虧半分。他曲解她,她就依計而行,隻將他堵得一陣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