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見到淩飛的真心,倒是看到他的怒火。龍筱雪如墮冰窖之中,不是她不願講出所有,而是她賭不了,更不想害崔府無辜人受到牽連。
她正要離開,常皋抱拳道:“龍姑娘,爺說了,明日辰日一刻從客棧出發回轉?州,請你莫要誤了時辰。”
他料定了她會隨他們離開大理城。她想渴求的安穩,怕是與己無緣,但她與淩飛糾纏到一塊兒,一切都變了。她曾以為淩飛是安靜的、沉穩的,在園中涼亭上演那一幕時,她才發現並不夠了解他。
回到大理王宮,一近自己的小院,便見段天涯正靜站院中。
“天涯……”她柔柔地喚了一聲。
他的聲音略帶些放疲憊,道:“隨他離開罷。”
她想說:天涯,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然,段天涯道:“這一會兒我想了許多,既然你真心愛的人是他,隨他離開罷。你的心不在我身,又何苦非得將你拴係在我身邊。筱雪,我是真的喜歡你,但我更希望你能快樂、幸福。瞧得出來,淩飛他是真心喜歡你的,而你也是真心待他。”
他親眼目睹喜歡的女人與旁的男子親昵,讓他如何受得。既是如此,何不退一步海闊天空。
似有冰刀錐心,她淚如雨下,水霧迷蒙中,麵容裏透出別樣的痛楚與惶恐,是對他誤解的難過,更是對未來的惶恐。在與淩飛的命運交織中,她一直想讓自己置身事外,可兩次和淩飛談及彼此的身份,第一次,他們心心相惜;這次淩飛有怒有恨,她卻更覺無助。
“既然你不信我,當初何苦阻我出家修行?”龍筱雪怎能不怨,也隻在段天涯的麵前,她才可以這般不計後果地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在他的麵前,她是自在的。
段天涯道:“你是一個貪戀滾滾紅塵的女子,不會讓自己逆風行駛,如若不慎墜落、跌倒,也會懂得用自己的方式自救、爬起。”頓了少時,回頭看著不遠處的她,仿佛從未說過要娶她的話,也未看到她和淩飛親吻的一幕,平靜得像個始終置身事外的男子,可心裏那隱隱約約的酸痛漫延開來,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直至後來像剜去了一塊心上的肉,即便這般痛著,他還依然故作平靜地道:“你隻是一時受挫想要避世,不會永遠逃避現實。在我看來,你是一個很堅韌的女子。”
她痛苦地搖頭,道:“我沒你想的那麼好。我隻想求得‘歲月靜好,餘生安穩’。”
他燦然一笑,安慰道:“聰明如你,一定會的。哪怕他是豺狼猛獸,以你的聰敏,也自能在他身邊求得靜好、安穩。”
他還是拒絕了她,不聽她的解釋,要她隨淩飛離去。但她不否認,段天涯說的一切都是實情,更是對她的了解。她最初答應他,同意做他的第一側妃,隻是想和淩飛之間做個了斷。她的逃避、閃躲,其實已經是在無聲地證明:她不可救藥地對淩飛動了心!
次日大早,段天涯護送龍筱雪出宮。見她就如來時一般,隻挎了一個不大的包袱,還是那身淺紫色的衣衫,她喜歡淺色的衣服,頭挽著鬆矮的發髻,髻上綁著淺紫色描著金邊的絲絛,戴著桃花狀發簪,左側插支珍珠步搖,無風亦晃。一張素臉映在眼前:瑩肌如雪,青黛遠山,顧盼生輝,驚世冷顏發出逼人的淡淡光輝,任誰也地無法忽視她的美。
近了福全客棧,遠遠兒地便瞧見常皋正在查看馬鞍。一路行來,龍筱雪緘口不語,她是真心想要嫁給段天涯的,可是段天涯卻以愛的名義,讓她和淩飛走下去。愛情、安穩間,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愛情可望而不可及,而是讓她看到了愛情的風雨,她怯了,止步了,即便再一次要與風雨相伴,那她就不再逃避,她會勇敢地迎接。
淩飛聽說段天涯到了,早早兒地出了客房,將他迎到客房說話,龍筱雪尾隨其後。淩飛甚是得意地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道:“之前,筱雪向你借了銀錢,如今我們手頭也寬綽了些,理應早還。”
段天涯回道:“顏兄,我們是朋友,哪裏這般見外。”
“親兄弟尚明算賬,況是朋友。借是借,拿是拿,有些東西可以動,而有些是萬不能碰的……還望段賢弟收下。”
筱雪將話聽到耳裏,隻覺淩飛言語另有所指。有些東西,她便屬淩飛口裏不能動的。不想再聽下去:“你們聊著,我去準備幹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