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柿子樹的葉子已經落盡,隻留下枝頭上累累的柿子在經過幾場秋霜之後,變的豔紅。
山東,東萊郡,蓬萊港。
張須陀披著貂皮袍子,卻依然止不住的咳嗽。代海寺一戰,雖然被親衛拚死救走,可那場戰鬥中留下的累累傷痕還是太重了,直到現在也沒有痊愈,並且隨著天氣越來越冷,這傷勢反而又複發加重了。
“老師,你還是去遼東吧,到那裏安心養好傷再說。”
單彬彬過來看望張須陀,還帶來了遼東朝廷的最新旨意,加張須陀太子太保銜,授驃騎大將軍的散階,又授他兵部尚書之職,要召他入朝。
靠在躺椅上,張須陀雙眉緊鎖。
門生羅成對他向來尊重,如今還給他請封了齊國公的爵位,特授他實封一千五百戶,賜遼東永業田三千畝,又賜給高句麗奴、突厥奴百人。
可張須陀卻高興不起來。
他沒料到自己為隋征戰半生,扶保大隋,最後門下卻出了一個要篡隋的學生。
“遼東天冷,我還是願意留在山東。”張須陀道。
“老師,如今中原局勢混亂,江都已經招安了李密,授封他為魏國公、太傅、尚書令、東南道大行台尚書令,江都要對我們山東出兵了,而李密就是先鋒,來護兒和陳棱、宇文化及等人也將合擊我們,眼下山東並不安穩,還是請老師去遼東,那邊五郎軍中有醫術高明的大夫,也有不少好藥。”
“而且,遼東朝廷,也需要老師你這樣的柱國之臣去幫扶。”
張須陀長歎一聲。
他不明白,為何皇帝會要招安李密。李密怎麼可能會歸附朝廷呢,他接受官爵,也不過是想趁機把山東吞並,先解決一個身後之敵罷了。
這天下,怎麼就到這般地步了,他張須陀完全看不懂了。
也許,他是真的老了,已經跟不上形勢了。
皇帝昏招迭出,年輕的羅成卻已經不甘於人下。
“我一把老骨頭,還已經病殘快死了,去遼東又有何用。”
“老師是不是對五郎的選擇有些不滿?”
單彬彬直問。
張須陀閉上嘴不說話。
“老師,你在河南任上多年,自大業五年就任齊郡郡丞,到如今大業十二年末了,算起來也八年了吧,這八年你練兵剿匪,可是賊匪越剿越多,為何?老師想過嗎?”
張須陀不吭聲。
“老師,你這些年剿的那些匪中,真正的匪又有多少呢,絕大多數都是咱們河南的百姓們,他們不過是過不下去了。年年剿匪,年年有,甚至越來越多。你再看看如今這中原之地,還有幾個地方可容的下百姓安居樂業的?甚至有多少百姓能夠填飽肚子?”
“老師,大家都活不下去了,不造反就隻能等死。”
“正如五郎說的那樣,君為舟民為水,可民可載舟亦可覆舟。百姓活不下去了,隻能造反,而五郎和老師你雖然不用擔心活不下去,可難道還要繼續助紂為虐嗎?”
張須陀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