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牛一提醒,胡排頓時意識到,隔壁夫妻的哭聲停止了。
難道是聽到了阿牛大喊自己的名字?
難道他們真是自己的父母?
胡排猶豫之際,忽然聽到了敲門聲。
這次丁氏父子沒有吃驚,丁屠夫立即去開門。
丁大牛瞪了胡排一眼,朝門口一努嘴:“呶,你爹來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
“真是胡大哥,快請,快請!”丁屠夫叉手一禮,接著伸手引進。
“打攪,打攪。”胡屠夫聲音猶如拉鋸聲,叉手一禮,抬腳邁過了門檻。
提到屠夫,胡子涵第一印象是鄭關西。
可胡屠夫身軀卻像魯提轄,渾身筋肉鐵鑄一般結實。
他挺著鬆弛的將軍肚,肚皮中間的一溜毛,猶如豬鬃一般濃黑,不過眼睛紅腫如桃,滿臉都是菜色的頹廢。
看這樣子,家裏一定發生變故了,不過這個胡排,不是以前那個了。
身高差不多,胡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瘦不拉幾的身軀,心裏極為納悶:這體型怎麼會是一對父子?
他想到了中年發福,頓時有些釋然。
前世胡子涵一生沒幹過重活,而胡屠夫夫婦就一個兒子,胡排自然也沒幹過重活。
“爹。”盡管很別扭,但胡排還是喊了出來。
胡子涵明朝了解不多,不知道什麼禮節,於是順著剛才丁屠夫和胡屠夫的禮節,雙手腹前一叉,給新爹來了個叉手禮。
胡屠夫腫成桃子的眼睛,狠狠地瞪了胡排一眼。
不過他看見胡排一把骨頭的身軀,想起女婿那清湯寡水的校規,眼神又流露出濃濃的舔犢之光。
他沒有理他的意思,胡排心裏也清楚,這個新爹是恨鐵不成鋼,隻好一邊呆著去。
胡屠夫鐵板一般的大手,拍得牛坐臀啪啪響,紅腫的眼睛裏射出的奇異之光,似乎是在欣賞難得的藝術品。
丁大牛提醒:“大伯,好肉哩!”
“嗯……哦,好肉,好肉,果然是好肉!”胡屠夫的眼光暗淡,似乎是被人突然搶去了藝術品。
丁屠夫望見胡屠夫紅腫的眼睛,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一邊造假,一邊歎息,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胡大哥,如今是大明的天下,還望寬心才是。”
“寬心,寬心,應該寬心。”胡屠夫拉鋸一般的聲音,下意識地應道。
胡屠夫落寞的眼神,胡排覺得似曾相識。
他忽然想起,前世那大批的下崗工人,就是這個眼神。
原來我這新爹也失業了!
胡排暗歎。
那就正好,跟我一起做生意,總比殺豬……
他這想法剛一出現,頓時又覺得自己異想天開了。
下崗工人再就業,這是相當麻煩的事情。尤其是胡屠夫,都快六十了,除了殺豬,他應該什麼也不會幹。
這是明朝,沒有小區保安,更沒有清潔工,胡屠夫不能殺豬了,這相當於要了他的老命。
哎,都怪正德老兒那一道詔令!
看來要讓新爹再就業,胡排必須要和正德幹上了。
可這是明朝,和皇帝直接幹,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
“阿排他爹。”胡排胡思亂想之際,隔壁傳來了胡家娘子的聲音。
她嗓音也很沙啞,聲音略顯遲滯,顯然是有些猶豫。
胡屠夫頓時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鐵板一般的大手,又拍在了牛坐臀上:“這副坐臀……”
他話說了一半,但丁屠夫好像知道啥意思,訕訕地笑了:“胡大哥,我這新宰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