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1 / 1)

這一年立秋,聖母皇太後病歿,與憲帝同穴而葬。

恰逢大軍凱旋回朝,舉國歡慶,令人很快淡忘了那名久居深宮寂寞一生的女子。

禦書房熏著茵犀香,暖風醉人。昔日査德高的副將孟濤進宮覲見皇上,接受封賞。受封謝恩後,孟濤呈上一件東西:“啟稟皇上,此乃査將軍臨終前托付微臣親手交給皇上的遺書。”

司馬軼身軀一震,難以置信盯著孟濤,問:“査將軍不是辭官卸甲了麼?怎麼……”

孟濤抱拳躬身,哽咽道:“漠北最後一役,將軍身負重傷性命垂危,卻不讓我們聲張,隻道大將折損會動搖軍心,邊關喪報亦會擾亂民心。將軍拚盡最後一分力,寫了兩封信,其中一封用信鴿送走了,想必是家書,這一封是給皇上的。”

司馬軼攥了攥拳,拆開了那封飽經戰火破舊不堪的信。皺巴巴的紙上隻寫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永遠別讓她知曉真相,我的大嫃小禛隻能交給你了,請善待他們。

司馬軼深吸口氣,又長長吐了出來。努力仰起頭將滿眶清淚倒回去,聲音沙啞問:“査將軍屍身在何處?”

孟濤答:“應將軍遺願,屍身火化了,骨灰都灑在了扁州一帶的大漠。”

“這樣……”司馬軼恍恍惚惚望著窗外薄薄的暮色,仿佛忽然之間懂了許多。

翦翦夜風中,一人攜一簫佇立在城樓之上。那一襲白衣勝雪,寂寞無邊。

他的眼眸晶亮,神情專注。簫聲一出,風凝月碎,天地間再無其他聲響。那調子極盡哀傷,仿佛能催人心肝,令聞者流淚。他站的那位置,就在她身旁。隻消一偏頭,便能看見她翹首望著遠遠的歸途,明眸淺笑。

城樓下的明黃龍輦中,元珊抱著熟睡的敏禛,淚止不住地流。憶起那日清晨,上官嫃忽然起床梳妝,生澀的西風吹起了她水綠色的袖口,露出一顆猩紅的守宮砂。她執筆蘸了朱砂,在銅鏡上寫下一首詞:“曦陽晨霧斂秋霜,素手飾凝妝。西風懶理幽緒,隻怨道、寂寞長。抑清狂,貞節坊,宮砂殤。玉全瓦碎,怎奈何他,一世恍惘。”然後,她回頭衝司馬軼笑,一麵托起元珊的手交到他手裏,輕輕說:“我隻有一個遺願,封元珊為皇後。”

那樣輕的話語,似有千斤重。

大喪百日過後,元珊得了司馬軼的手諭,隻身前往浮椿觀。上官嫃曾明確要求與司馬棣合葬,但私底下交給了元珊一隻箱子,箱中齊齊擺著她六歲時穿的嫁衣,其上壓著一隻荷囊。她囑咐元珊將這箱子葬在浮椿觀那小院中的桂樹下,算是衣冠塚。

剛入了觀,便覺此地甚有落敗之感,不如從前繁盛。元珊遇人便詢問,那些道姑諱莫如深,三緘其口。元珊狐疑,最後找了一個打掃的小丫頭打聽,那丫頭神神秘秘說:“這道觀最近鬧鬼,聽說連許多法器都鎮不住,不少道姑都去了別的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