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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餘下的半個夜,齊奢根本就不曾睡。他走後,青田抱著留有他餘味的被衾黑甜一覺。

半醒時,夢又來了。這次的夢卻古怪,似乎還是十幾歲時,靠在喬運則的身邊聽他念詩,念著念著那聲調陡一變。青田一個激靈,朦朧地睜開眼,才聽清是鸚鵡飛卿在外頭詩興大發,還摻著鶯枝和紫薇的聲音,邊笑邊把鳥兒噓著:“不許叫了,不許再叫,吵醒了娘娘。”

青田揉了揉眼睛,起身長喚:“鶯枝——?”

“唉!”

漱洗梳妝後,用過飯,不幾時就有車來接。北府的管家,孫秀達的那位外甥鄭文,親自送青田上了車,又向跟車的侍衛和丫鬟囑托一番,車子便穩穩地上路。

過了東單牌樓不久,就插入了一個小胡同。胡同裏極幹淨,也沒什麼人,隻在一扇黑漆小門前守著四個婆子,一個打車簾,一個放踏凳,兩個左右攙扶著青田下了車。

那打簾的婆子麵相和善,先率餘人向青田見了禮,接著就把她向門內引去,“娘娘這邊來,您要見的人就在裏頭。”

青田一手搭著鶯枝,轉彎進了六扇綠色的側牆門,經過倒廳小院,又入垂花門,門內有並排兩所三開間兩層的大四合屋子,東邊的二樓傳出幾句時斷時續的琵琶聲。婆子在樓梯口站住,往上指了指,“就在上頭了。”

青田聽見樂聲,心裏頭已是一陣急切,便向婆子點頭一笑,“我自個上去就成,鶯枝,你們也在這兒候著吧。”

樓上的三間房打通著,青田一推開門,琵琶聲就停了。西頭炕上的一個女子回過臉,細眼豐唇,粉腮挹秀,除了蝶仙還有哪個?

她往這裏定目瞅了一刻,迎著光的眼睛裏水色翻湧,卻隻放開了手裏的琵琶,把嘴一歪,笑了。

青田見其身穿單羅夾紗的鮮亮衣裙,斜綰著宮髻,橫挑一支單鳳釵,不似受過折磨的樣子,一顆心就放下七八分,兩隻眼酸酸熱熱的,倒也隻把腳一跺,“你可真夠給咱們爭氣的!”

蝶仙笑著伸長了一手,“你過來,且讓我細瞧瞧是哪個庵的潑姑子跑出來了?怪眼熟的。”

青田“撲哧”笑了,被蝶仙拉到了身畔坐下。兩人對視一番,淚水到底是滾出了眼眶。蝶仙朝前一倒,抱住了青田的後頸,“姐??”

青田一手摟了她,另一手把自己的兩頰抹拭著,“你呀!”

如同雙花並蒂,逆風裏搖曳著。半晌後,蝶仙重抬麵頰,把鼻翅抽兩抽,“瞧你這樣子,敢情是真被剃了頭發做姑子去了?還有你的手怎麼了,怎麼包著繃紗呀,是傷著了嗎?別讓人幹著急了,快和我說來。”

青田一頭笑著抹淚,便從去年被逐出如園起,到揚州削發為尼,再到暮雲與照花攔路申冤,略略講了個大概,“??後來我就在操江禦史黃大人的別墅裏借住了半年,今年一開年王爺就把我接回來了,大前天夜裏才到。”她將被擄之事略過不提,隻一笑了之,“哦,手是昨兒不當心燙著了,養兩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