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宮裏,有三位皇子在,他也隻能在後麵打醬油,本來柳淳是不想跟著的,奈何一瞧到那幾位姑娘吃人的目光,還是跟著老朱算了,最多挨罵,不會有別的風險不是……
事實上柳淳也真是打醬油的,到了大殿外麵,他、藍玉、李景隆、徐增壽都被留在了外麵。
老朱隻把三個兒子叫了進去。
“你們說說吧,這個事情要怎麼處置?”
朱元璋先問朱橚,“你的看法呢?”
“回父皇,兒臣以為官吏欺壓匠戶,為非作歹,辜負皇恩,決不能饒恕,應該徹查工部,凡是有盤剝匠戶的官吏,一律發配充軍,全家貶為奴仆。他們不是能霸占別人的妻子嗎,就該讓他們嚐嚐同樣的滋味!”
朱橚咬牙切齒說著,他善良不假,可善良也不能是非不分啊,該處置的不能手軟。
朱元璋微微頷首,似乎有些滿意。
太子朱標向來反對殺戮,他急忙道:“父皇,萬壽盛典就在眼前,如果這時候掀起大獄,實在是太不吉利了。兒臣鬥膽懇請父皇,在大典之後,再行處置。另外工匠生存艱難,應該下旨,嚴禁官員使用匠戶為自己做事,否則以貪墨論處!另外可以增加匠戶每月的糧米兩鬥,以示皇恩浩蕩,普天同慶。”
朱標不愧是處置國政多年,做起事來,四平八穩,麵麵俱到。就連朱元璋都找不出什麼毛病。
老朱沉吟了許久,才把目光落在朱棣的身上。
“你也說說吧!”
朱棣麵前凝重,他能在父皇麵前說話的機會不多,必須珍惜才是!
“父皇,兒臣記得,在洪武七年,有個地方的知府向父皇上書,請求賜予一名婦人貞節牌坊,彰顯十年守節之功,還說這是我大明教化,哪怕尋常婦人,都知道遵循綱常。”
朱元璋頷首,“的確有此事,可你知道父皇是怎麼處理的嗎?”
“父皇降旨,嚴詞訓斥地方官吏,還要求盡快讓婦人成家!”
“對,那你知道父皇的心思嗎?”
朱棣朗聲道:“兒臣鬥膽猜測,國初民生凋敝,戶口空虛,好多地方,千裏無雞鳴。一個大好年華的婦人,不趕快成親,卻苦苦守節,假如人人都像她一樣,大明豈不是國將不國!”
“沒錯,國初曆經戰亂,遍地都是寡婦,如果人人守節,誰還替朕耕田戍邊!”
朱棣笑道:“父皇英明,兒臣還記得,又過了三年,同樣是地方的一個婦人,她要求守節,地方官吏不許,父皇知道之後,勃然大怒,將地方官吏處斬,想要娶此婦的人家,被發配充軍!”
同樣的案子,老朱為什麼會有截然不同的態度?難道是老朱糊塗了,還是三年的功夫,大明就人口充裕,可以允許婦人守節了?
都不是!
後一個案子,另有內情。
那個婦人死了丈夫,小叔子趁機想要娶嫂子,地方官吏居然支持小叔子的要求,同意這樁婚事,駁回了婦人守節的請求。
判決結果送到了京城,老朱怒不可遏,他怒在哪裏?弟娶其嫂,這是元朝留下的遺風,朱元璋登基之後,恢複華夏衣冠,極力掃除前朝弊政,不遺餘力。可當了十多年皇帝,居然還有官吏犯這個錯誤,以前朝的風俗來判案,老朱砍了他的腦袋,都是便宜的。
朱棣此刻把這兩個案子拿出來,用意再明顯不過了。
“父皇,匠戶之製,是承襲前朝。早些年,父皇征戰天下,耗費巨資,不得不為。如今國泰民安,朝廷府庫豐盈,足以出錢雇傭工匠,如果繼續保留匠戶,隻會任由前朝的弊政,蔓延肆虐,殘害無辜百姓!”
“父皇,兒臣曾參與遼東之戰。柳淳在白羊口,改良火藥,製作新的軍糧。他以雇傭之法,生產出來的物資質量好,速度快,在軍中廣受好評。父皇可以詢問宋國公和梁國公,就知道孩兒所言不虛。孩兒以為,既然此法堪用,不如就推行開……借著這一次萬壽,加恩匠戶,讓數百萬的子民,感受到父皇如天之仁!”
朱棣說完,撩起袍子,跪在了地上。
朱橚稍微遲疑,也趕快跟著四哥一起跪倒。
“父皇天恩,兒臣拜求父皇!”
一下子跪下兩個兒子,朱標思忖了一下,也道:“父皇,四弟和五弟的看法的確有理,隻是驟然廢掉匠戶,會引起很多波折。不如這樣,事緩則圓,父皇可以降旨,提高匠戶的工錢,讓他們不再白白做事,然後分批,給予一些不重要的匠戶民籍,如此一來,一二十年之間,就可以徹底消除匠戶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