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玉平靜的敘述著顏正巒想要提親的意思,這會兒話說透了,又是親戚,璞玉覺得還不如以實言相告,成與不成,全在一個當娘的心思。
杜夫人是真沒想到是顏家的四少爺。
顏正巒的品貌杜夫人到是見過的,顏家少爺裏麵,唯獨四少爺長的有些妖孽,就是女子見了也有自慚形穢的時候。
隻是顏正巒去年才和離,原因到是未曾細究,這會兒聽璞玉說來,才算是明白這原因是在這呢。
隻是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顏正巒成過親,自己的閨女嫁過去說到底也算是填房了,好歹自家的閨女還是個黃花閨女呢。
杜夫人的臉色不大好看,璞玉也沒多嘴,隻靜靜的拿著茶碗,慢慢的品著,似乎那茶水是難得之物一般。
待過了好一會兒。璞玉見杜夫人還沒說話,才輕笑道:“不知道杜妹妹在沒在家,正好我去與她說說話。”
杜夫人這會兒不好說不在了,揚聲叫了婆子進來,就引著璞玉去了杜向笛的屋子,隻自己在屋子裏想著心事。
過了一會兒,杜夫人又叫來了盧大娘問道:“老爺可在家?”
盧大娘點頭道:“老爺這會兒在前院書房呢。”
杜夫人二話不說就起了身,沒讓丫頭跟著,隻扶著盧大娘的手往書房走去。
杜老爺喜好詩書,這點愛好從他的書房布置就能看的出來,生活上也講究些情趣韻致。書房四麵皆是雕空玲瓏木板,或“流雲百蝠”,或“歲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錦,或博古,或萬福萬壽各種花樣,皆是名手雕鏤,五彩銷金嵌寶的。
一槅一槅,或有貯書處,或有設鼎處,或安置筆硯處,或供花設瓶,安放盆景處。其槅各式各樣,或天圓地方,或葵花蕉葉,或連環半璧。真是花團錦簇,剔透玲瓏。倏爾五色紗糊就,竟係小窗;倏爾彩綾輕覆,竟係幽戶。且滿牆滿壁,皆係隨依古董玩器之形摳成的槽子。
而杜老爺屋子裏不論換了多少擺件,始終有一幅畫不曾替換下來過,畫中繪的是夜湖月荷,一位女子站在滿室明亮之中看去,微風緩緩入室,這畫似乎輕輕帶出一脈月華銀光,清涼舒雅。著眼處輕碧一色,用了寫意之筆淡墨鉤形,揮灑描潤,攜月影風光於隨性之間,落於夜色深處,明暗鋪陳,幽遠淡去。微風翩影,波光朦朧,中鋒走筆飄逸,收鋒落筆處卻以幾點工筆細繪,夭夭碧枝,皎皎風荷,輕粉淡白,珠圓玉潤,娉婷搖曳於月夜碧波,纖毫微現,玲瓏生姿。
遠看清輝飄灑,近處風情萬種,人於畫前,如在畫中,仿佛當真置身月色荷間,賞風邀月,無比的雅致。煙籠浮淡月,月移邀清風,風影送荷碧,碧波凝翠煙。
這是杜老爺年輕的時候用盡全身力氣才記下的畫麵,也是跟杜夫人初遇的畫麵,也就是在那一刻,杜老爺,一個落弟的舉子,動了求娶之心,平生隻畫此一幅,不論好壞,至此封筆。
這也是為什麼嶽大人看重杜老爺的原因,難得的專情,而且後院幹淨,不會有旁人指手畫腳。
原本還有人調笑杜老爺說這是綠窗之下,真正的本色,自該或調或妒,輕巧豔麗等語,不過一時取笑,不是真的妒賢嫉能。
隻是杜老爺那會兒雖未反駁,卻也一笑置之了。
杜夫人每次來杜老爺的書房,都會先看著畫中的女子輕笑,那會兒自己不過才及笄,正是家裏人為她尋親事的時候,從客親戚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杜老爺瞧了去,之後就打發人來提親,待兩人成親,都有了第一個兒子杜向明了,有一次杜夫人到了杜老爺的書房,才看到了這幅畫。
原本心情有些陰鬱,這會兒卻也平和了不少,不用小廝稟報,杜夫人就進了書房。
杜老爺正在安心寫字,不拘內容,隻是不習慣筆閑下來。
杜夫人也沒打擾,上前磨墨,待過了一會兒,杜老爺再抬筆時,瞧見了那提著袖子的一隻束手,微怔了一下,才緩緩的放下筆,道:“怎麼過來了?”
杜夫人也放下了磨墨的手,上前替杜老爺換了新茶,才道:“老爺,想跟你說個事。”
杜老爺點了點頭,知道杜夫人不是正事,不會到書房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