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發苦笑了笑:“是不是我表現得太過明顯,所以你才不問?”
伯邑考還是沒出聲。
姬發苦笑說:“被歐陽姑娘所救並不是說不得的事,隻怕大哥在意的是我為什麼不說吧……”
伯邑考的視線還落在右手上,好像看得很專注。
姬發成心打破他這故作的平靜:“起先,我也以為自己是為大哥著想,畢竟渭水時,大哥和她近在尺咫卻不得一見,說了的話,徒惹大哥惆悵,可是現在,我發現自己其實是存了私心……”
伯邑考的身軀微微動了一下,他緩緩把手放在身側,目光投在姬發臉上,輕聲說:“什麼私心?”
姬發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答得好像是小時候在書房時回答先生考查自己昨晚功課有沒有做好的問話。
伯邑考似乎一點都不意外,連目光都沒閃一下,他說:“我記得,她剛來侯府的時候,你對她懷有成見。”
“不隻懷有成見,”姬發答得越發利落,“我還背著大哥,故意一再試探她。”那些手段,有些甚至可以說是挑釁、刁難。
“我知道。”伯邑考回答得也很沉靜,“我沒有阻止,一則是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二來我也沒立場去阻止你,畢竟西岐不是我一個人的。”他的目光漸漸犀利,“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看著他那淩厲起來的目光,姬發忽然明白,他眼前的這個人,不僅僅是自己的兄長而已,他,還是西岐的世子,如果他和他那些心腹謀臣的計謀能夠得逞,他的未來恐怕還不僅僅是西伯侯這麼一個爵位所能屈居的。
如果,歐陽姑娘知道大哥其實還有這麼一麵,她會不會……姬發忍不住想,想起歐陽的為人,又覺得,或許,她早知道了……
姬發說不清自己心頭到底是什麼滋味,想到歐陽姑娘或許會因為大哥溫和外表下的深沉心機而對大哥疏遠,他輕鬆不起來,又想到以歐陽姑娘玲瓏的心性或許早知了大哥的這些算計,所以根本不會在意,他也沒有覺得鬆了口氣。他就覺得自己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揪在了那,上不去,也下不來,心頭堵得好像共工怒觸不周山之後引發的那場洪水,洪水在肆虐,可因為通道被堵,隻能硬生生撐得江河湖泊一處處堤垮岸崩。
大哥問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又哪裏說的清呢?有些變化是從潛移默化開始的,微量的量變累積成的質變,那個微量的分量,誰都不會放在心上。
伯邑考看著自己二弟迷茫的樣子,忽然明白他也是認真的。其實,伯邑考非常了解自己的這位二弟,有些時候,他覺得,其實二弟比自己更適合西岐世子這個位置,不說他文韜武略遠在自己之上,就他那份對待事情的冷靜自持也是自己所不能及的。這樣的人,忽然認真起來了,而對象是她,伯邑考覺得自己淩亂了。
一邊是弟弟,一邊是好不容易確定心意的心上人,雖然如今她不在跟前,這份為難,卻一點都沒有因此而變得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