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戈已經在這間特製的牢房裏待了整整一天加一個夜晚。
雖然時間不長,但他自己感覺如同度過了無數歲月,如果現在右麵鏡子,他現在自己腦袋上一定長滿白發。
空氣中彌漫著剛剛曬幹稻草的清香,如同讓人來到鄉間的曬穀場,這或許是這裏唯一讓人滿意的——牢房地上鋪的稻草是一天一換的,而換稻草的時候他必須得帶上鐐銬,鎖在鐵柵欄上,給他換稻草的,同樣是每日送飯的那些健婦。
想起那些健婦,白戈就恨的牙癢癢,身材高大,麵容可怖,是被特殊的藥水毀去的,整張臉像融化又凝固的水泥,僵硬在脖子上,唯一能動的,就是那一雙灰敗無神的眼珠子,讓人看了就感覺到害怕。白戈早就實驗過了,在送飯的時候對著他們跳腳大罵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哪怕是趁她們將飯遞進來的時候用鐐銬抽胳膊,身子都不會動一下,隻會用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珠子盯著你,讓你不由自主的縮回牆邊。
那踏馬的簡直就是活屍!
“別罵了,那隻是白費力氣。”隔壁牢房傳來懶洋洋的聲音,白戈也是佩服他,能在這裏麵活上三十好幾年,心智也絕非常人,不過想到他對自己說的那些事情,白戈覺得他沒瘋似乎是有道理的。
“國家馬上就要發生那種大事,我身為皇子怎麼能坐視不理?”
“誒喲,白戈侄兒,不是我說啊,你出去了,又能做些什麼呢?憑你那雙比排骨還瘦的胳膊?憑你身邊連一個有權有勢的大臣都沒有?省省吧,說不定在這兒還能幸免於難。”
似乎按照他說的,自己真的什麼都做不了,可是白戈心裏還是堵著一口氣。他想離開這裏,在二哥麵前質問他為什麼要把自己關起來,還要在父親的墳前問,為什麼要為了一己私欲,而進行這等禍國殃民之事?
“其實吧,按照你的描述,陛下他最後還是醒了過來,雖說犯下的錯無法挽回,但我覺得你真沒必要這麼義憤填膺。”
稻草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似乎是隔壁那位翻了個身,“哪怕把他做過的事情抖出來,在史書上也能混個功大於過的評價,哪個帝王手上沒有沾無辜者的血腥呢?你身為他的兒子,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無法理喻!”
白戈哼了一聲,從地上卷了一團稻草,塞進耳朵裏,不再去理會他,大牢再次恢複靜謐。
……
今天依舊是晴空萬裏,涼爽的秋日清風夾雜著節日的喜慶,就連在天上禦劍飛行的司朔都下意識的放慢速度,伸長了脖子,望向皇宮外,街道上那些喜氣洋洋的百姓們。
“這應該就是淺淺說的慶典了吧,還真有幾分意思。”
司朔一向都很喜歡過節,尤其是傳統節日。或許是童心未泯的緣故,亦或是節日裏的特殊氛圍很受他喜歡,總之,在前世,除了像清明,國慶這種有著特殊意義的節日外,過節時他的心情一般都很不錯。來到這個世界後,在棲梧城裏過的春節也格外有意思,可惜自打他進了雲天宗後,每年的春節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動小師妹給他包一盤餃子,等大雪紛飛的時候捧著碗就著雪景一起下咽。
不過這樣的好心情在看到那一片廢棄的宮殿群後,就徹底消失了。
這裏,就是昨日那兩位太傅所標注的地方,也就是那些被老皇帝假意趕出,實則被留下修士的所在。司朔早上打聽過,這裏原本是皇帝嬪妃的宮苑,但到了老皇帝這一帶,偏偏是個不好美色的主,登基的時候隻有一個妻子,也就是皇後,而皇後也是個薄命人,去世後老皇帝也未再續弦,這裏在很長時間都沒有夠資格住進來的人,所以才慢慢荒廢。
換個有詩情的家夥來,看到這一片片衰敗的殿牆,倒塌的假山,幹渴的池塘,還有雜草叢生的院落,說不定就又會誕生幾篇名作,可是司朔沒這個閑工夫。一到這兒,他就立刻收斂了全身氣息,如同做賊似的,躡手躡腳的翻進了離他最近的一座宮殿。
院子裏的雜草有半人多高,可偏偏中間有一條似被人踏出的小道,讓它便於通行。
“這裏有人居住的痕跡,兩位太傅沒有騙我,那些修士果然曾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司朔有些驚喜,但同時也變的更加謹慎——萬一那些修士還留在這裏,被發現就糟糕了!
司朔在草叢裏行走,就像一隻在老鷹眼皮子底下覓食的兔子,每走一步,雜草就像被風吹動似的,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但是非常輕微,引不起什麼注意。
終於接近宮殿的主體了!司朔按捺住心頭的激動,在那已經泛黃的窗紙上捅出一個小洞,動作輕柔的像武俠小說裏的飛天大盜,從這個洞裏,殿內的風景一覽無餘。
大殿內非常昏暗,大概是四麵封閉的緣故,但在修士的目力下卻亮堂堂如同白晝,裏麵空蕩蕩的,早已經沒有什麼家具陳設,更像是一座監牢。但就在這監牢之中,司朔看到了一些讓他忍不住渾身發抖,雙目欲噴出火來的恐怖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