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的權力從何而來?
乃是天子所授,替天子牧萬民。
那官員的權力大小呢?
幾品幾品官都隻是明的規則,如果新入官場,按照這路數來,那就還沒有入門。真正規矩是,你與天子有幾步近,就有多大的權力。近一步就有多一分權力。
換到現代官場來說,內閣大學士說白了不過天子文秘而已,但能臨駕百官之上。至於太監隻是天子身旁管家,仆人,司機,生活秘書,但勢大時連內閣都看其臉色。
故而官場上外官不如京官,京官不如翰林官。翰林官中能麵聖和不能麵聖的官員,自也是不同。
黃鳳翔一升日講官,翰林院內都是來道賀,京官裏的同年,同鄉也是活動起來,爭著約見黃鳳翔,連掌院陳思育也是賣黃鳳翔三分麵子,因為陳思育不是日講官。
經筵講官,日講官都隻是職位,翰林院裏侍讀,侍講學士,侍讀,侍講,甚至修撰,編修擔當都可以,可見官員級別高低,不是最重要的條件。
最重要的條件是,要充任經筵講官,日講官,必須要經內閣題請。所以黃鳳翔任日講官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先至內閣至謝。
黃鳳翔與林延潮同是修撰,又都是同鄉,黃鳳翔為日講官後,要進文華殿為天子講讀,除了三六九朝參日不講,其餘皆講,且冬夏不綴,以後自己要看到黃鳳翔的機會就少多了,所以林延潮在檢討廳裏,難免生出一種孤伶伶的感覺。
特別是對方可以入直,成為帝師,而自己隻能修史,這心裏的落差不是一般大。
下麵就是林延潮正式坐衙的日子了。
十數日後,林延潮又是第一個來到檢討廳裏,檢討廳的當該吏都習以為常了,以往也有翰林開始如此勤勉,但日子過了一段,就沒有這股勁了,堅持下來的不多。所以他們都在私下打賭林延潮可以堅持多久。
不過當該吏還是殷勤地捧上簿子和筆,林延潮熟練在上麵畫卯,然後坐回公案上。
林延潮一坐下,黃燦給他抹公案,邊擦邊討好地道:“大老爺,要喝什麼茶?咱們茶房今日有燉茶,煎茶。”
“燉茶吧,不要太濃的就好。”
“好咧,還要什麼點心?”
“暫不用了。”
說完黃燦就離開了。
林延潮坐在桌案上,陽光透過窗格子,照在堂上,這初升的旭日又熱又刺眼,手撫在公案上也能察覺到一絲微燙。
進入翰林院有一段日子,一切都在漸漸熟悉之中。新入官,就重新開始,狀元,三元及第已是過去,老是把過去提起來的人,都已是開始走下坡路了。
林延潮作為官場新丁,就盡可能低調,多學多看少做,降低別人對自己的期望閥值,然後等待一個合適機會。
為了重修大明會典了,林延潮這十幾日都把孫繼皋等修的初稿讀了一遍了,而且為了熟悉曆朝曆代典製,還讀了一大堆典籍。現在乘著無人他拿起一本洪武年著的《諸司職掌》在公案上先看了起來,不久黃燦端了茶來了。
讀了十幾頁,孫繼皋與曾朝節方才到了。
林延潮朝二人見禮,但見孫繼皋一副春風滿麵的樣子,看來是遇到了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