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之中。
林延潮與陳濟川正要細談,卻見林淺淺來了。
陳濟川知道林延潮一向不在妻兒麵前談公事,於是垂手站在一旁。
林淺淺捧著大肚子來到林延潮,問道:“相公在首輔府上吃過了嗎?”
林延潮笑著道:“吃了茶水糕點,也夠飽的。”
林淺淺道:“那哪裏能墊肚子呢?我今日吩咐後廚留了一碗藕粥,等等就給相公端來。”
“好的。”
林淺淺道:“還有明日你休沐,陪我去護國寺進香。”
林延潮點頭答允了。
林淺淺走後,陳濟川方道:“老爺,如此我們索性就去南京任禮部侍郎好了。老爺還年輕,兩三年後轉至京師任侍郎,更是水到渠成。”
林延潮道:“寧思一時進,莫思一刻停。我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當爭就爭,不可落於人後,何必與人禮讓?”
陳濟川稱是:“那麼老爺以為應當如何呢?”
林延潮道:“禮部侍郎會推,一般推舉二人給天子圈用。首輔當初是打算推舉我與徐掌院二人待天子定奪。眼下之所以讓我去任南禮侍,乃是張鯨橫插一腳的緣故。故而首輔取舍之間,有留徐掌院在京,而讓我去任南禮侍之意。”
陳濟川恍然道:“原來如此。若是徐掌院與老爺二人任何一位任禮部侍郎,首輔大人都是樂見其成的。”
“徐掌院資曆勝我一籌,而我有聖眷青睞,所以最後圈用,我的勝算會大一些。但張鯨既要了一個名額,那麼首輔不能不給他這麵子。張鯨此舉不僅阻我任禮部侍郎,再構陷我一個罪名,將來不得入閣。”
陳濟川聽林延潮分析,若反掌觀紋,清清楚楚,不由深深佩服,然後問道:“老爺,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林延潮道:“既是要攻,也是要守,首先你去查明張鯨要保任禮部侍郎的人是誰,然後我兄長那邊,你也要讓丘師爺弄清楚,他們到底用什麼手段。”
陳濟川聽了當下道:“那麼小人這就立即去辦。”
次日林延潮休沐於是陪同林淺淺去護國寺進香。
這護國寺乃京城香火極旺盛的地方,從街上走進寺廟門口,再往前是一個三岔口,南麵是櫻桃斜街,北麵是鐵樹斜街,街道附近開滿了食肆,茶社,路邊還有不少賣藝的。
林延潮與展明,林淺淺都是身著常服而來,左右就是六個家丁跟著。遠處還有丘明山從漕軍裏抽調來的精幹兵卒,也是暗中保護。
這官做得越大,林延潮也是越加謹慎。
進香後,林淺淺許久沒有出來了,所以想逛逛。林延潮也就陪著她。
但林淺淺畢竟身懷六甲的人了,走了一會就累了,於是二人就在路邊一家門口掛著大茶壺招牌的館子裏坐下。
茶湯館子不同於路邊攤,裏麵除了賣茶湯的,還有吃酒說書的。
林延潮走進館子,館子一角還有兩名讀書人模樣的年輕人,拿著天理報,邊吃些東西邊談些報紙上來的忠孝之事。
林延潮與林淺淺坐下,小二立即前來招呼。
林淺淺點了一碗茶湯,林延潮則要了一碗藕粉,至於陳濟川與兩名家丁都坐在另一張桌子上,其餘人則在門口把風。
這茶湯不是茶,而是用糜子麵,糖與桂花糕在碗裏調好,然後再以滾湯熱水衝泡。
林淺淺入京後,甚喜這口。
而林延潮的藕粉泡好後,就見茶湯館子門口進來兩名官差,左顧右盼後,盯住了林延潮鄰桌的一人。
對方立即色變,當下離桌往後門逃去,同時此人還將一把茶湯朝林延潮與林淺淺二人迎麵潑來。
林延潮一直用餘光留意此人,立即護在林淺淺身上。而展明反應更快,一聲大喝將桌子踢起飛來。
桌麵一翻將大半潑來的茶湯擋住。
林延潮護住了林淺淺,湯水都被桌子擋住,隻有一些潑在了他的衣袍上。
林延潮大怒,這茶湯乃用滾水衝泡,萬一燙傷人怎麼辦?何況林淺淺現在又是有身孕的人。
“如何?有沒有事?”林延潮緊張地問道。
林淺淺也有些驚魂未定,當下搖頭道:“沒事。”
然後林淺淺吐了口氣,摸摸隆起小腹道:“他也沒事。”
林延潮鬆了口氣,當下看去潑茶湯之人,但見原先坐在桌角兩名讀書人已是將他拿住,還取了鎖鏈將對方拿住。
這兩名讀書人竟是穿了常服的官差早早埋伏在此的。
一名官差朝林延潮這裏看了看,知道他是有身份的人當下亮了一個寫著‘刑’字的腰牌道:“刑部辦差,捉拿要犯,所幸沒有傷到貴夫人,容某日後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