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無淚綣縮著身子,在寒冷的清晨逐漸轉醒。
朝陽透過窗子斜斜地射入,形成幾抹薄黃的金色輝澤,美得幾分夢幻,幾分出塵。
卻隻是美,沒有溫暖的作用。
她的身子是冷的,想起昨夜,就連心也一並冷了。看著空空如也的床側,無淚更加抱緊了被子。男人從來不在這裏過夜,也不在這裏晚繕,從來不。陪伴她從來不在男人的生活計劃裏麵。
這裏是清明園裏最北側的偏屋,是一個清靜到快被遺忘的冷清角落。
段右涯,他的名字。他是段家的四少爺,小妾所生,上頭有三個正室所出的兄長,而下頭,有好幾個不同母親的妹妹,其中最小的一個,段中玉,亦是正室所生,自小出落得標致不俗,是段家捧在手心嗬疼的掌上明珠。
叩叩!
表小姐,該起床了呢。門外傳來一個甜稚的嗓音,今天有早市,老夫人特地邀妳一起上街呢!
吱嘎地一聲,一個俏麗的小丫頭從門外蹦蹦跳跳地進門。她手中的水盆因著過度的動作而不斷地灑出水來。
呀,已經醒了?太好了呢,小丫頭將水盆放在一旁,替無淚卷好簾子。啊……表小姐!這、這是怎麼個回事?!
嗯?無淚回了小丫頭一個淡淡的笑。她是個可愛的少女,單純又活潑,是老夫人特地給她找來的,老夫人要小丫頭喊她這沒名沒份的孤女表小姐,小丫頭便喊了,用亮麗稚嫩地嗓音喊得甜甜的,每每都讓她真有種自己是大戶千金的錯覺。
表小姐!這些是……是……小丫頭驚愕地望著無淚身上紅紅紫紫的瘀痕,是……四少爺做的嗎?!我、我記得老總管在主院裏放了好些藥膏,妳等等,我去給妳找找!
說罷便急匆匆地咚咚咚咚跑出門。
小丫頭叫做樂兒。呀,這個樂兒,出去也先將門帶上吧?她現在不著寸縷呢。
也罷,反正這偏僻的角落,平時也沒人在進出,頂多下午有園丁來幫她修剪屋外悉心種植的芍藥而已。
想起樂兒剛剛那付驚慌擔憂的表情,她感覺心頭暖暖脹脹的。一直以來都沒什麼人關心過她,沒什麼人這麼為她擔憂過,連她爹娘在世時也都沒有。
無淚起身下床,就著水盆盥洗一番,而後穿好單衣,走到衣櫃前打開櫃子。
一整櫃不同款式卻同樣白的衣裳!從素白儉樸的羅裙到銀白織繡的雅致滾邊裙袍,清一色地白,連袖口、衣領、裙帶、襯裏,全都一路白到底。
因為白是“她”,也就是段中玉最愛的顏色!男人總是要她穿著一身白,披散長發,走小碎步,他告訴她,如此的她那風韻、氣質像極了段中玉!
她眼光不斷來回穿梭,最後挑了件銀繡挑邊的緞衣,跟老夫人出門,穿亮麗正式一點好。
真可悲!天大的可悲!明明知道他不過把她當成替代品罷了,她卻心甘情願地待在他身邊,還不遺餘力地模仿“她”,隻因為跟“她”越相像就越能得到他的關注!
淚兒啊!淚兒!
啊?!
終於回神啦?跟老太婆吃飯是不是很無聊啊?!
咦?!不是的!沒這回事,是我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才會恍神,我——
好啦,瞧妳緊張的,沒事兒,老夫人慈藹地笑笑,端起麵前的茶優雅地輕啜幾口,剛才說的話妳都聽清楚了嗎?
咦?!啊?!全都沒聽見……無淚羞窘地看著老夫人,臉頰微微發紅。
老夫人是段家正室,現在的當家主母,段老爺已逝世,段家這些年來都是老夫人辛苦撐下的。她慈藹爽朗,總是讓孤兒出身的無淚在她身上看見母親的影子。
老夫人與大少爺、二少爺、三少爺在她眼裏都是好人,但段右涯對他們似乎有些心節在。因此每當她與當中隨便一人攀談有往來,段右涯便會連續幾日不給她好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