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裏邊,外邊,他從不失約(1 / 2)

男子信步往廢墟中走去,雖然城市廢墟在如今更像是荒野,隻遺留下來了些許廢墟的痕跡,過往的城市輪廓已經全然不可見,但對於男子來說這卻不是事情,他隻是按照記憶中的街道去前行。

這裏,曾經是他徒步丈量過的城市,也是他的出發點,也曾經是他守護著的城市。隻不過在如今這座城市再也不是一座城市,已經成為了廢墟,過往的一切早已煙消雲散,遺留下來的隻有過往的荒唐罷了。

他行走,到了該轉換方向的時候又換了方向,向著目的地前進。

如果非要說在記憶裏麵最深的兩個地點的話,一個是汴梁城,他曾經領軍即將要去收複的城市,也是所有宋人恥辱的源頭。另外一個,便是這裏,不是這座城市,是一處牢房,牢房中的亭子。

風波亭。

一座叫做風波的亭子,應該遮擋風雨,卻終究遮擋不了風雨,更抵擋不了風波的亭子。

他叫嶽飛,是許多人記憶中不曾褪色的一個名字,也應該是早已躺在地下的一個人。可他還活著,還站著,能夠來到這裏,卻早已經不是那個收拾舊山河的嶽飛了。

有些人,可以被打倒,可以被殺死,可以被人唾棄,可以麵對千夫所指,始終心不死。但一旦心死了,卻又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再也不複往日模樣。

他的心死了麼?

嶽飛捫心自問,得到的答案是是。他的心早已經死了,從自己的影子,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兄弟死了之後,心便死了。

他可以被背叛,被曾經的兄弟背叛,被曾經效忠的皇帝背叛,被那些曾經守護著的人們背叛,他不在乎。

可他怕人死,怕身邊的人死,怕親近的人死。不怕他們戰死,而是怕他們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沒有一點死的價值。

死有重於泰山,又有輕於鴻毛,他們這種人最怕輕如鴻毛的死去。

從他決定在那個時間斷北伐,逆著潮流前行的時候,許他身邊多人就知道自己會死,卻依舊跟隨,為的便是洗刷異族施加在身上的恥辱。

可卻沒有想到,沒有死在與異族的交戰中,卻死在從背後人手中遞出的刀尖上。

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怕自己死,怕的是別人死。

這很奇怪,非常的奇怪。許多人都怕死,懼怕死亡,害怕自己死。

這的確很奇怪,身為一名百戰將軍,本應該看慣死亡,淡漠死亡,不應該還會害怕死亡,害怕別人的死亡。何況身為一名百戰將軍,不論做的決定是對是錯,都必然會有人為此付出生命,即使是手下的將領與士兵。

嶽飛停下腳步來,這段對他來說遙遠的道路,終點已經到了,在思緒中竟是如此的短暫。

一座倒塌了的亭子,也是廢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遺留下來的隻有在倒塌的亭子遺址上出現的草木。

風波亭,終究抵禦不了風波,連風雨都遮蔽不了,倒在了經過的時光之中,風雨之下。

三個小小的土包,出現在風波亭遺址旁邊,周圍明顯有經過清理,看得出來與被草木覆蓋的其它位置的不同。

土包前麵立著石碑,上麵刻印著主人的名字一嶽雲、嶽飛、張憲。

三十功名塵與土,那些恢宏的過往,如今剩下的隻有一捧黃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