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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一天天,一年年,總也回不去了。”盧成科吸了下鼻子,他感到鼻子有些微微發酸。
他猛地按掉了摩托艇的紅色按鈕,廣播停了,整個世界仿佛又安靜起來。
軌道上的無線電廣播站,六年來一直重複播放著柯伊伯帶的過去,現在以及不可知的未來。光說這些沒用的有什麼用,他還是回不去。
在這個距離太陽五十個天文單位的地方,低傾角的軌道上,過去一直被認為是一片空虛,邊緣地區的盡頭所在。
六年前,他拋棄自己的家人,朋友,來到這裏想要探尋邊緣地區的秘密。
他從小背誦古詩詞,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他的摩托艇後麵的座位上有一個邊緣線儀,閑下來的時候他就會看看,看看自己的家鄉。
“你要記住,你的家在北半球,一年有四個季節,每到冬天,院子裏就會積厚厚的雪。”這是他臨走前爺爺交代他的話。
“露從今夜白,”盧成科不禁念道,“月是故鄉明”。
邊緣線現在應該是秋天吧,節日剛過,天氣轉涼,“爺爺奶奶你們可要多加點衣服啊!”
盧成科身子微微一顫,這裏並不像邊緣線,沒有熱帶,寒帶之分,隻有無盡的冷,無法言說的冷。
盧成科按下了摩托艇控製板正前方的一個綠色按鈕,“防護罩開啟”,一個電子合成音傳來。接著,他的車上多了一層防護罩,像一個帳篷,將他包裹其中。
這種語言和他在邊緣線上聽到的任何一種語言都不同,它不是漢語,也不是英語,更不是韓語或者日語,這是一種星際語言,剛來的時候他專門學習了一個多月呢。現在他對這種語言已經駕輕就熟。說起來,語言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邊緣線上有一篇文章叫做《最後一課》,描寫的是自己的家鄉被割讓,向祖國語言告別的最後一課,他來這裏以後,深深地感到語言的威力,沒有了漢語的環境,他似乎快將祖國的一切遺忘,那些優美的語句,那些思鄉的話語,那些情詩,他似乎都快忘記了。
“目的地到達。”
摩托艇自動停下了。
盧成科拿下頭盔,看著摩托艇右側的後視鏡,鏡中的自己是那麼俊美,莞爾一笑。
六年來,他每天如此,往返於柯伊伯帶的冰封的環帶,檢查著環帶的情況上報給邊緣搜索公司。
“我是盧成科,今天環帶一切正常。我也一切正常。”
“我們具備足夠的力量去抗拒我們那些與生俱來的自私係統。在必要時,我們也可以抗拒那些灌輸到我們腦子裏的自私覓母。我們甚至可以討論如何審慎地培植純粹的、無私的利他主義一這種利他主義在自然界裏是沒有立足之地的,在世界整個曆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我們是作為係統機器而被建造的,是作為覓母機器而被培養的,但我們具備足夠的力量去反對我們的締造者。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們,我們人類,能夠刷新自私的複製係統的計劃。”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還有,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智腦’給我的安排可是很緊的。”
“我發現他們的計劃了。”盧成科緩緩地抬起頭來,林一分明在他臉上看到了幾絲悲愴。
“計劃?什麼計劃。”林一不解地問。
“這裏說話不方便,你跟我來。”說罷,盧成科合上書,隨意的放在了旁邊的餐桌上。林一從書的紙張上,看出來這本書被翻看幾十遍,不,是上百遍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