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有時候,高磡下麵響起一陣雜遝的腳步,幾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上來,坐著喝酒的人就知道他們打輸了,後麵還有追兵,譚淑珍就會大叫一聲:
“有人欺負劇團的人了!”
從大樓裏,很多人就會拿了家夥衝出來,去堵在坡頂,下麵的人看到一下了冒出這麼多人,還拿刀拿槍的,哪裏敢上來,掉頭就鳥雀散了。
他們哪裏知道,這些刀槍都是道具。
劇團的人長年在外,一個鍋裏吃飯,一個房間打地鋪,時間久了,潛意識裏就會有家人的感覺,碰到這種事,不分男女老少,都會出頭。
也因此,讓那幾個小家夥名聲就更大了,人家可以打上你的家門,你他媽的不能上門找他算賬,這個架怎麼打?這種人,還是少惹為妙。
被放養的劇團,就這樣一天天地放養著,雲在走,風在飄,日子在過,但人心裏,總是不甘。
“杆子你他媽的,再寫幾個月,整個永城的人都要變成大王了吧?”張晨罵道。
“那我怎麼辦,有妻要養,妻還要天天喝椰子汁,我自己還要千杯少,我不寫大王,怎麼活?”劉立杆看了一眼譚淑珍說。
“滾,我才不要你養!”譚淑珍罵道,差點就把手裏的空椰子汁罐子扔過來。
“你呢?就準備天天爬腳手架?我看你現在,和刷牆壁的農民工也快差不多了。”劉立杆看著張晨說。
“他也有妻要養。”金莉莉說,“我宣布一個內部消息,我們廠馬上快關門了。”
“真的?”徐建梅問。
“我們廠原來的幾個供銷員,都自己跑出去辦廠了,家家廠都比我們廠幹得好,價錢還便宜,訂單都跑那裏去了,我們沒活路了。”金莉莉說。
“怕什麼,你們不是國營企業嘛,倒了也國家管。”譚淑珍說。
“屁,二輕的,縣集體,倒了就倒了,最多和越劇團的人一樣,天天去縣政府鬧。”金莉莉說。
“唉,真是的,我真不想和這幫老頭子老太太一樣,不過,看看我們劇團,我看也快了,唉!”徐建梅重重地歎了口氣。
張晨一直喝著悶酒,沒有說話,金莉莉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說:“喂,你怎麼不說話?”
張晨抬頭看了看大家,把玻璃杯頓在桌上:“我們也出去闖闖吧?!”
眾人嚇了一跳,劉立杆看著他說:“張晨,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也出去闖闖。”張晨看著他們說,“徐建梅說的沒錯,我們劇團,是沒什麼指望了,我每天站在腳手架上,看著那些外地牌照的汽車,有安徽的,有湖南的,最遠的我還看到過新疆的。
“我就在想,我們有手有腳的,怎麼還不如一輛汽車,人家天南地北的都跑到這裏來了,我們呢,還憋在這破地方唉聲歎氣,有什麼用,世界那麼大,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出去闖闖,難道,我們還會餓死?”
“好啊,去哪裏?你去我就跟著!”金莉莉叫道。
“不對啊,張晨,在蒼南,那照相館老板煽動你去溫州,你還把人家罵了一頓。”劉立杆說。
“那是溫州,太小了,我們要去,就去一個大地方。”張晨說。
“那去哪裏?深圳?”劉立杆問。
“深圳現在不行了吧,我鄰居去過,都回來了。”馮老貴說。
“那是你鄰居沒用。”金莉莉搶白道。
“去海南吧,那幾天我在畫布景的時候就想,我這輩子,一定要去這個地方,躺在沙灘上,等樹上的椰子掉下來,砸破我的頭。”張晨說。
“好啊!就去海南!”金莉莉叫道。
“我也跟你們去。”徐建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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