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了吉亞大酒店,夏總和老包說,我和小金去登記住宿,你去陳明的工地,找那個老頭,讓他幫你想辦法找到他兒子。
金莉莉提著那個馬甲袋,和夏總一起下了車,老包開車走了。
金莉莉回到房間,衝完涼,從自己的包裏取出計算器,開始看起陳明他們公司的賬本,這兩本內部的現金賬做得很細,連日常的買米和買菜都記在裏麵,公私不分,金莉莉看了看最後的餘額,他們還剩下一千多塊錢。
金莉莉笑了一下,她想陳明現在,最值錢的,大概就是手裏的那部大哥大了,還靠著這個,在硬撐著門麵。
金莉莉坐下沒有多久,有人按門鈴,金莉莉打開門,看到夏總站在門口,手裏拿著一個算盤,和金莉莉說,下麵總台借的。
金莉莉大喜,趕緊把夏總讓進了房間。
夏總和金莉莉說,你特別注意看他們大額的整數進出,要是有,就標出來。
金莉莉明白了,她說:“如果大額,還是整數,那就很有可能是借款?貨款不會有整數的。”
“對,如果那樣,就說明陳明這家夥,還是不老實,嘴硬,他還有其他的隱性債務。”夏總說。
“如果沒有呢?”
“那就說明這家夥也太慘了,已經沒有朋友,連錢都借不到,你也看到他現在的狀況了。”
金莉莉疑惑了:“那你到底是希望有還是沒有?”
“從我現在的角度,我當然希望沒有,從朋友的角度,我覺得可惜。”
“可惜什麼?”
“他從來就沒有向我開過口。”
金莉莉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說:“我還沒見過,有人這麼希望別人向他借錢的。”
“你不懂,別人開口問我借錢,我理都不會理,陳明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金莉莉坐在寫字台前,仰著頭問道,夏總遲疑了一下,他把算盤在桌上放下,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他說,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兩個,都是在海南建省以前就到這裏了。
“我是八七年的九月,那時是為躲一件事,帶著老婆和孩子,逃到了這裏,很狼狽,陳明比我還早幾個月,他是因為什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以前在大陸還有點錢,還是內地一家工廠的廠長,在當地有些人脈,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趙,他們那時候就在一起了。
“我們是在找工作的時候偶然認識的,那時的海城,基本就沒有什麼企業,工作很難找,能找到的,都是些零工,我在街上擺過攤,在學校裏,幫人家刻過鋼板,反正什麼事都做,日子過得挺艱難的。
“八八年春節的時候,我記得是年二十九,我口袋裏一分錢都沒有了,房東家和隔壁鄰居都在備年貨,我們卻連米也沒有,總不能一家人就這麼餓著,在海城,我又不認識其他什麼人,隻好去找陳明,他那個時候住在水巷口,我到的時候,他和小趙正高興呢。
“高興什麼?他們也沒有錢過年,小趙偷偷拿了陳明以前送給她的金首飾,去當鋪裏當了兩千塊錢,兩個人坐在房間裏,正對著桌上這兩千塊錢樂呢,我進去,坐下來就是開不了口,最後還是他問我,是不是沒錢過年了?
“我點了點頭,和他說,希望能從他這裏借點錢,買點肉和米,讓老婆孩子過年了,能吃上一頓飽飯,陳明二話沒說,拿起桌上的兩千塊錢,和我說,這是我全部的家當了,來,我的就是你的,我們一人一半。
“他分出了一千塊,一定要給我,那時候,一千塊可是一筆巨款啊,我和他的交情,也沒到這一步,我哪裏敢要,他說了一句話,你要是不要,這個年你過不安耽,我也一樣不會安穩,回去吧,給老婆孩子買件新衣服,再辦點年貨。
“我帶著這一千塊錢回到了家裏,老婆孩子那個開心呐,可以說,是我這幾年都沒有體驗過的,我老婆帶著小孩,上街買了新衣服,買了年貨,我們總算是開開心心,過了我們不在北京過的唯一的一個春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