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芳姐,你能夠記住你現在的姿勢,還有,和你現在的表情嗎?冷漠,還有一點的不屑。”
“可以。”顧淑芳說,“不需要我保持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張晨笑道:“如果能夠這樣,當然更好,但是,這要幾天,每天要幾個小時,就是專業的模特,也很難做到,中間也要休息。”
“我可以做到。”顧淑芳不假思索地說。
張晨看了看她,他也相信,顧淑芳能夠做到,這個女人,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堅韌的心。
張晨點點頭,他說:“我相信淑芳姐能做到,但不要強求,好麼,你還要幫我記住你現在的表情。”
“這個不需要記憶。”顧淑芳冷笑道,“我一想起他,就是這個表情,我已經習慣了。”
張晨不解了,忍不住問:“就因為符總和他家裏人重男輕女?”
顧淑芳看了張晨一眼,又把眼瞼垂了下去:“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張晨不便再問,兩個人沉默了一會,他們聽到,樓下彩珍和小林回來了,繼續在唱《皇後大道東》,顧淑芳想站起來,張晨趕緊製止,和她說:
“讓他們唱吧。”
“不會影響到你?”
“不會,我畫進去的時候,是聽不到外麵的動靜的,對了,淑芳姐,包括我們在聊天的時候,有時候我會心不在焉,有時候還會……你和我說話,我也聽不到,希望你不要介意。”
以前,張晨畫畫的時候,金莉莉在邊上,張晨會把她氣瘋,她坐在那裏,嘰裏呱啦地說著,張晨一邊畫,一邊“嗯”“啊”地應著,金莉莉說了半天,最後再問,發現張晨其實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嗯嗯啊啊完全是在應付自己,氣得金莉莉過來擰他的耳朵。
“知道了,你那是畫進去了。”顧淑芳笑了一下,她說:“其實我前幾天就發現了。”
張晨也笑了,前幾天,那就是自己在畫效果圖的時候。
“……有個貴族朋友在硬幣背後,青春不變名字叫做皇後,每次買賣隨我到處去奔走,麵上沒有表情卻彙聚成就,知己一聲拜拜遠去這都市,要靠偉大同誌搞搞新意思,照買照賣樓花處處有單位,但是旺角可能要換換名字……”
彩珍和小林他們在下麵唱著,張晨和顧淑芳都很注意地聽了一會,兩個人都覺得這首歌的歌詞很有意思,彩珍他們是用粵語唱的,張晨聽得不是很明白,顧淑芳就用粵語說一句,然後用普通話複述一遍。
“淑芳姐的粵語說得這麼好?”張晨奇道。
“我也會說海南話,但我從來不說。”顧淑芳有些得意地說。
說話之間,張晨用木炭條打的草稿已經好了,他習慣性地用手指輕輕彈了幾下畫布,讓浮在表麵的炭灰落下,這樣木炭畫出的線條顏色就淡了一些。
接下來,張晨準備用褐色的顏料打底稿,他打開油畫箱,把顏料擠在調色板上,接著打開了鬆節油的瓶蓋。
“這是什麼?”顧淑芳鼻翼翕動了兩下,問道。
“鬆節油,聞得慣嗎?”張晨問道。
“沒關係,可以,有點刺鼻,不過,聞上去好像很清潔。”顧淑芳說。
張晨笑了起來,他還沒聽說過人用清潔來形容氣味的,不過確實,“醫院裏也用它來塗在患者身上,可以減輕風濕痛、關節痛、肌肉痛、神經痛,等等等等。”
“怪不得,我說這氣味這麼熟悉。”顧淑芳說。
“淑芳姐經常去醫院?”
“不去,但對醫院的記憶刻骨銘心。”
兩個人繼續聊天,因為有彩珍和小林他們的無意插入,聊天的氛圍反倒比隻有他們兩個人麵對麵時,更輕鬆了,顧淑芳的動作和臉上的表情也豐富起來,這是張晨需要的。
你要是想很好地表達一個人的悲傷,你最好能知道他是怎麼歡樂的。以前那個畫家,經常這樣和張晨說。
顧淑芳有一個疑問,她說,你們畫畫,為什麼需要模特這樣幾天幾個小時坐在這裏,擺一個動作,用相機拍下來,對著照片畫不可以嗎?現在不是已經有彩色照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