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子雖然不重,但時間久了,卻感覺到越來越沉,肩膀上隱隱地有些疼,不僅肩膀,連腰也開始變得有些酸,腳步也開始變得遲緩起來。
小昭不停地回過頭來問他行不行?
張晨嘴裏強撐著說可以可以,肩膀卻感覺越來越疼,沒奈何,到了最後,他隻能用右手的手臂托舉著扁擔,讓它稍稍脫離開肩膀一些,這樣肩膀上的疼痛才開始減輕。
但這樣一來,這擔子馬上就不穩了,前後晃動搖擺起來,張晨趕緊用左手去抓住後麵那隻筐連接到扁擔的繩子。
但後麵的抓住了,前麵又開始搖擺起來,張晨隻能放開托著扁擔的右手,去抓前麵的那隻籮筐,一下沒有抓住,肩膀一扭,籮筐往反方向晃去,他伸手又去夠,肩膀又是一扭,籮筐更向反方向晃,手又去夠,這樣一來,人就像一個陀螺,被兩隻筐帶著,在街上轉起了圈。
邊上的人一看就知道,張晨是個新手,沒挑過什麼擔子,看著他的狼狽樣,大家都哈哈大笑,張晨的臉紅了。
小昭回頭看看,又好氣又好笑,趕緊走過來,抓住扁擔,不由分說,就把擔子接過了肩,輕輕巧巧地往前走。
張晨大為尷尬,這擔子怎麼到了小昭的肩上,就好像輕了很多,變成了另外一副擔子,張晨緊走兩步追上去,問小昭:“不重嗎?”
“不重。”
“真的不重?”張晨問,不重我怎麼肩膀好像都腫了?
小昭說:“這點重量算什麼,不是吹牛,我可以這樣挑著,連走十裏山路不換肩,我們小時候上山砍柴,一擔柴比這個重多了,十幾裏路照樣要挑回家。”
張晨搖了搖頭,心裏不服,臉上不信。
小昭看看張晨,笑道:
“怎麼?不信?我和你說,我們以前從家裏到鄉裏上初中,每個星期一早上來,星期六下午回去,連拖拉機也沒有,也是這樣挑著擔子來回的,一頭是榨菜和米還有書包,還有一頭,是帶到鄉裏賣的東西,星期六回家的時候,還要一路拔豬草回去,早習慣了。”
張晨搖了搖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小昭說:“一副擔子就比出來了吧,看看到底誰才是勞動人民。”
他們在舅舅家裏又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起來,走到前麵,就看到有一輛手扶拖拉機停在曬場上,拖拉機手看到他們,老遠就和他們打招呼,叫的不是舅舅,還是舅媽:
“牛鄉長,牛鄉長。”
舅舅和舅媽把他們送到拖拉機邊上,把擔子搬上拖拉機車鬥放好,舅媽看看車鬥裏光禿禿的鐵皮,罵拖拉機手:“你個死腦殼,也不曉得放兩捆稻草,這城裏娃的屁股,還不要被你震碎。”
她說的是張晨,張晨趕緊說沒事沒事,我們以前出去演出,也經常坐拖拉機。
舅媽還是讓拖拉機手,跑去後麵食堂,抱了一大抱的稻草過來,鋪在拖拉機的車鬥裏,這才讓張晨和小昭上車,兩個人倒在了稻草堆上,真比坐著沙發還舒服。
拖拉機開出了鄉政府的大院,朝街的反方向開,開了沒多少一會,腳下的水泥路和兩邊的房子就不見了,拖拉機沿著坑坑窪窪的石子路,朝大山的深處開去。
三月的四川,四周是一片的嫩綠,春風已經醒來,把大地都吹綠了,現在是早上八點多鍾,但山穀裏還是霧氣繚繞,拖拉機蓬蓬蓬蓬的聲響,在山穀間回蕩著,即便是在這巨大的聲響裏,張晨和小昭,還是能聽到小鳥的啁啾,穿透霧氣而來。
從四麵八方彙攏過來的風,帶來了清新的山林和野草的氣息,猛吸兩口,讓人心曠神怡。
張晨扭頭看看,他看到拖拉機手,正神情專注地盯著前麵,這大霧天氣,他可一點也不敢馬虎。
回過頭來,小昭正往他的懷裏鑽,兩個人忍不住抱在一起,親吻著。
就算是天空看見了又能怎樣,這是我的妻子,我們正在回家。
張晨心裏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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