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去過溫州的泰順、文成,麗水的景寧、雲和、鬆陽等地,包括永城本地的很多山區,他知道,對山區的農民來說,最頭疼的就是人多地少,就那麼僅有的一些平地,分到每個人頭上沒有多少,你再怎麼努力地耕耘,那一點點地,也隻能勉強讓你有個溫飽。

還要交公糧和各種攤派呢?青山綠水,對他們來說,真的不是金山銀山,連每一寸稍稍平緩的山坡,他們也必須開墾出來,不能種水稻,就種上玉米和番薯,它們也是替代糧。

院門敞開著,裏麵有兩頭豬和十幾隻雞,悠然自得地走著,雖然院門開著,它們也不會出來,隻會在院子裏待著。

小昭的家雖然破舊,但看得出來,接到舅舅的帶話,他們已經努力地打掃和整理了,這讓張晨又有一些感動。

他們走進了堂前,堂前的邊上還有一個側廳,那裏的地上砌了一個火塘,火塘的四周,是四張長條凳,火塘其實早就不用了,但因為小昭他們要回來,怕他們受不了山裏麵的濕冷,火塘裏又重新添了炭火,母親讓他們去火塘那邊坐。

小昭和張晨坐在一張條凳上,父親坐在側邊的另外一張條凳,母親給他們端來了茶水。

張晨掏出了香煙,遞給父親,父親連忙雙手接過,張晨打著了打火機,替他點著,他自己並不抽,而是把煙和火機放在了條凳上。

張晨和小昭,在路上吹了一路的風,還真的感覺有些冷,就伸手烤起了火,弟弟和妹妹進了房子後,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小昭問她父親,從身體到田裏的農活,但她問什麼,父親都隻有一個字,那就是好。

父親看看小昭,又看看張晨,心裏是歡喜的,父親發現張晨也看著他時,他就笑笑,抬抬手:“喝水。”

過一會兩個人四目相對,父親還是笑笑,說喝水。

弟弟妹妹們又出現了,張晨明白他們去幹什麼了,趕緊起身,坐到了對麵的條凳,把自己的位子讓給他們,兩個人一左一右,擠到了小昭身邊,他們的手裏,都拿著成績報告單和獎狀給小昭看,看樣子這是小昭每次回來,他們必須要做的第一件事。

小昭低頭仔細地一張張看著,三個人悄悄地說著話,小昭都看完了,和他們說不錯,兩個人這才如釋重負地長長鬆了口氣,小昭把成績報告單和獎狀還給他們,和他們說拿去放好。

兩個人劈劈啪啪跑開,放好東西,又劈劈啪啪跑回來,一左一右,坐在了小昭的左右。

母親也走過來了,坐在了還空著的那張條凳上,小昭想起來了,她站起來,走去堂前,拿了自己的包過來,從包裏拿出他們的結婚登記證、出生證、還有戶口遷移證明給母親看,母親一邊看著,一邊眼眶就紅了,但嘴角是笑的。

小昭趕緊起身,坐到了母親身邊,摟著她,母親把這些東西都交給父親,父親也看著。

弟弟和妹妹跟著也想坐到小昭和母親那裏,小昭看了看張晨,笑著和弟弟妹妹說,她不說姐夫,而是說哥哥,她說,哥哥會畫畫,比你們美術老師還畫得好,讓他畫畫給你們看。

弟弟和妹妹怯生生地看著張晨,張晨笑道:“好,我們來畫畫。”

他起身走到走到堂前,從自己的包裏拿了速寫本和筆回來,他先問弟弟,你要畫什麼?

“戰鬥英雄!”弟弟說。

張晨就憑印象,畫出了他小時候家裏貼著的一張宣傳畫,畫麵上是珍寶島自衛反擊戰,一個戰士,手握著衝鋒槍,從雪地的戰壕裏躍出來,衝向敵人,他的棉帽下麵,還露出了洇血的繃帶。

畫好了,張晨在畫的旁邊寫了一行字:“生命不息,戰鬥不止——珍寶島自衛反擊戰戰鬥英雄於慶陽”。

張晨轉頭問站在他左後方,看著他畫畫的弟弟說:“喜不喜歡?”

弟弟拚命地點頭。

張晨把畫從速寫本上撕下來,遞給弟弟,弟弟興奮地接到了手裏。

張晨看看站在他右後方,也看著他畫畫的妹妹,妹妹看到張晨看她,有些害羞地笑笑,一雙大眼睛盯著張晨,並不說話。

張晨問:“你想畫什麼?”

妹妹輕聲說:“海城。”

張晨心裏一凜,暗想,這個妹妹,平時一定很想姐姐,她知道姐姐在海城,但從來也不知道,海城是長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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