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約儀式結束,柳主任帶著聶總和鮑書記,還有原來群英服裝廠的趙廠長先走,今天所有人裏,最開心的就是這個趙廠長,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公司等待重新安排工作了,他怎麼可能不開心。
張晨送走了柳主任他們,他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站在那裏,心裏反倒是萬分沮喪,他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高磡上,這麼多年,他逃避著不想當老楊和馮老貴,結果,自己現在和馮老貴有什麼區別。
工人們領完了工資,也都回家吃中飯了,等到下午,這裏就不再是上午的情景,隻有十幾個人還來上班,來了也都是坐在車間大門進去的門廳裏聊天。
張晨走過去,沒有一個人理他,好像他們根本就不認識他,更沒有人把他當成老板。
張晨走到車間看看,原來還有幾個人在幹活的車間裏,一個人也沒有,二樓他連上也懶得上去,他知道肯定是一樣的情況。
張晨從車間裏出來,重新經過那堆人的身邊,終於有人叫了一聲:“老板,你是哪裏人。”
“永城。”張晨說。
“瓜老兒(鄉下人)。”張晨聽到有人用杭城話,輕聲說了一句。
他不以為意,走出門去,瓜老兒就瓜老兒,隻要你們能永遠保持你們城裏人的高傲,然後繼續餓肚子就可以。
張晨穿過球場,看到老萬和吳朝暉正用鋸子,在鋸那塊獨存的籃板上,那一枚獨存的螺絲,這是張晨讓他們幹的,他擔心不要自己剛剛接手,這籃板就掉下來,砸到人,自己他媽的已經夠倒黴了,可不想再碰到這種倒黴的事。
螺絲已經生鏽,用扳手扳不動,所以老萬和吳朝暉,就隻能用鋸子,把螺絲鋸斷。
張晨走進了辦公樓,第一個辦公室,還是圍著幾個人在打牌,不為別的,就因為這辦公樓裏,隻有這個辦公室的吊扇還是好的。
張晨在門口站了一會,那幾個人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又轉過去繼續,也好像不認識他一樣,其實張晨這一個星期,幾乎每天都會來這裏,他們早就知道他將是這裏的老板,現在已經是了。
張晨來這裏是為了和趙廠長辦交接,交接也沒有多少事情,不過是把企業的營業執照、稅務登記證,還有房產證、土地證等等交給他,另外還有印鑒交給他。
趙廠長和他說,設備的台賬,還有庫存,你派人過來清點交接一下,張晨雖然覺得沒有什麼必要,這種破縫紉機,多一台少一台有什麼關係?不過他還是派魏文芳來走了一下形式。
廠裏的財務繼續留任,也沒有什麼賬目交接的問題,賬上還有三百七十五塊三毛五分,趙廠長和他說,從我到這裏當廠長以後,財務上從來沒超過三千塊,你要查賬也可以。
趙廠長說這話時,帶點挑釁的口吻,張晨差點就給他一拳,心裏在罵,你他媽的,一個廠長,把工廠搞成這副鬼樣,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種人真是欠揍。
賬當然是要盤的,但不是查趙廠長,而是盤應收應付,結果應付的還比應收多了一萬兩千多,又是一筆多出來的開支。
張晨覺得,在這個鬼地方待得越久,就越是心裏憋屈。
瞿天琳說的沒錯,自己就是逞能,才會自己給自己找了這麼一個麻煩。
張晨走到了趙廠長的辦公室,如今這裏是他的辦公室,魏文芳和賀紅梅兩個,正在幫他打掃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