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來了,但城市裏沒有徹底的黑暗,總有這裏那裏的燈光,會給這一塊地方帶來一點光明。
張晨借著這半明半暗的光線,在整個廠區前前後後地走著,他覺得要讓這個地方走上正軌,首先就要收攏人心,而收攏人心最好的辦法就是,要讓大家看到變化,有變化大家才會覺得有希望,而要是一直延續以前的死氣沉沉,這個地方,就會一直爛下去。
但怎麼改變,張晨覺得,是最讓他傷腦筋的。
張晨在廠裏轉到了九點多鍾,走出去鎖好門,在門口又轉了轉,還騎著自行車,到了環城北路,看了看他們後麵的院牆。
這才去了店裏。
張晨和小昭說,你明天讓財務,轉十萬塊錢到群英服裝廠的賬上。
“幹嘛?”
張晨沒說幹嘛,想了一下說,算了,還是我等會去廠裏,讓她開支票給我好了。
小昭看了看他,鬱鬱寡歡的,知道他雖然不說,但心裏的壓力很大,小昭覺得,什麼都不問他,讓他自己慢慢舒壓,可能是最好的辦法,該說的,他也會和自己說。
張晨坐下來,拿過了速寫本,憑記憶畫了起來,把整個廠區畫完,畫到前麵的體育場路時,張晨一個激靈,他問小昭:“我們把辦公樓租掉怎麼樣?”
“怎麼租?”
“你看,雖然這辦公樓的大門是朝廠裏開的,但這外麵,就是體育場路,現在不是鼓勵破牆開店嗎,我們把這辦公樓,都改成商鋪出租,是不是可以增加收入?”
小昭看了一下,覺得這倒也是一個辦法,但肯定不是好辦法,如果是好辦法,當時的群英服裝廠早就做了,他們不做的原因,一是這改造辦公樓,本身就需要一大筆錢,而改造之後的效益,是看不到的,有很大的風險。
體育場路雖然是杭城的主要街道之一,但並不是商業街區,整條街上,基本就沒有什麼商店。
特別是群英服裝廠的那個地方,就更是,它右邊是杭城煉油廠,門口進進出出的都是大貨車、槽罐車,左邊是省體育館,對麵是杭城體育場,除了有比賽的日子,這裏有些人外,其他的時間,根本就沒有人在這裏逗留。
小昭把自己的想法和張晨說了,張晨歎了口氣,他也覺得小昭說的有道理,不要改建辦公樓一大筆錢扔下去,最後卻沒有人來租,那就虧了。
張晨把這個念頭放棄了。
他們到了樓下,吳朝暉來接他們,張晨問小昭,你要帶張向北先回家嗎?
“你去哪裏?”小昭問。
“廠裏,我要去拿支票,還要找趙誌剛、魏文芳和老萬開會。”
“那我們也去廠裏。”
張晨說好,他讓吳朝暉直接開去廠裏。
第二天上午,張晨去了群英服裝廠,廠裏的人比昨天下午稍多了一些,有三十幾個人到場。
但張晨從這些人看他們的眼光和表情裏,明顯感覺到了一種敵意,連那幾個困難戶也沒有再幹活了,大家隻是坐在廠房和辦公樓的門廳裏,冷冷地看著他們,連聊天的勁頭都沒有了。
張晨心裏明白,這是在進行不合作運動,肯定是有人在煽動的,而煽動的人,不外乎那幾個自己不讓他們繼續打牌的人,說不定起頭的,就是那個“工人階級”。
張晨他們剛到不久,老萬帶著維修隊去按張晨吩咐的,更換燈泡和吊扇了,一輛大貨車從門外開了進來,這是曇花庵路的那個賣縫紉機的老板,過來拉縫紉機,趙誌剛昨天去問過了,這種老式的縫紉機,他們收,但價格隻有二十塊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