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7 哪一個人的上海(2 / 3)

他們帶著那封取貨的信,還帶著館長特意去永城縣農委開的一張介紹信,介紹信是開給上海市農委招待所的,當時的上海住宿很緊張,上海農委,因為年年都會派單位裏的人去千島湖旅遊,他們的人到了永城,都住在永城縣農委的招待所。

所以兩地的農委招待所,變成了兄弟單位,隻要憑永城縣農委開具的介紹信,上海農委招待所,都會優先安排。

永城縣有點關係的人到上海,基本都會去農委開介紹信,住在上海農委的招待所裏,老館長憑著自己的這張老臉,也給他們弄來了介紹信。

他們當天晚上,就是住在農委的招待所,農委招待所在一幢三層的老房子裏,地麵還是紅漆的木板,張晨住的房間,雖然是一個三人房,但房間裏很整潔,讓張晨驚奇的是,他第一次在這裏看到了蒙著床罩的床鋪,第一次睡到了在書上才見過的席夢思。

那個感覺,真的和高曉聲《陳奐生上城記》裏的陳奐生,第一次坐沙發一樣,張晨坐到床上,床突然就陷了下去,張晨嚇了一跳,趕緊站了起來,他以為是自己把床坐壞了,站起來看看,床又恢複了原狀。

再看看隔壁的床鋪,看到他們坐下去的時候,床也是陷下去的,張晨這才再次坐了上去。

睡在這麼柔軟的床上,這一個晚上他沒有睡好,第二天起來腰酸背痛的,張晨暗自嘲笑自己,到底是山溝溝裏出來的,看樣子就隻能睡硬床板。

他們早早地退了房,擠公交車到人民公園下車,站在那裏,就被對麵的國際飯店驚呆了,兩個人仰著頭數了半天,也沒數清,這國際飯店到底有多少層。

特別是飯店的門口,還站著穿紫紅色製服,戴白色手套的門僮,就像外國電影裏一樣,他們在門前走過來走過去,朝裏麵看著,根本就不敢走進去。

他們走到第一百貨門口的時候,已經快九點鍾,他們還以為自己來遲了,沒想到門口擠滿了等開門的人,這才知道,這裏的開門時間和永城的百貨商店,也是不一樣的,不是早上八點半,而是九點半。

他們等到開門,去了信上寫的商店地下一樓的對公業務服務部,這裏是專門應對上海本地,和全國各地的單位的訂購商品服務,三四十平米的辦公區域,裏麵有十幾個人在辦公,對外是一個幾米長的敞開式窗口,他們把信交給了窗口的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看了看他們的信,朝裏麵叫了一聲,有一個臉很幹淨的中年人站起來,走了過來,他拿過信看看,讓張晨他們稍等,他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開了一張提貨單,和他們說,你們去五樓的文化用品櫃台取貨。

他們爬樓梯去五樓,樓梯的窗戶外麵,就是南京路,從這裏能看到下麵熙攘的人流,上下樓的人很多,空氣很汙濁,即使是冬天,這裏也很悶熱,但每一扇窗戶,都用鐵柵封死了。

小管和張晨說,她在《新民晚報》上看到過,說是第一百貨的窗戶之所以要封死,是因為有自殺的人喜歡選擇從這裏往下跳。

為什麼他們都要死了,還一定要選擇一個特別的地方?小管問張晨,張晨當時也回答不了,現在他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的儀式感,儀式感可以增加他們的勇氣。

他們到了五樓的文化用品櫃台,裏麵的人一看提貨單,就和他們說沒貨了,已經賣完了。

小管和張晨都急了,張晨拿出那封信給對方看,責問他們,是你們寫信讓我們來提貨的,怎麼我們到了,你們這裏又沒貨了?

對方白了他一眼,和他說,信上麵又沒寫讓你們今天來,你們昨天來的話就有貨,過幾天來的話也可能有貨,你們為什麼今天來?

小管也急了,罵道:“你這不是不講理嗎?”

對方也惱了,叫道:“冊那,我怎麼不講理了?走走走,這信也不是我們這裏寫給你的,誰寫給你的你找誰去,我們這裏,就是沒貨了。”

張晨和小管站著,人家再也不理他們,隻是用輕蔑的目光看著他們,還和同事說他們是鄉窩寧,兩個人無奈,隻能下樓,他們還是到了地下一樓,找到了那個中年人,中年人一聽就說怎麼可能,這是客人訂的貨,他們怎麼會賣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