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少年愁·一(1 / 3)

西洲樓蘭。

狂沙呼嘯,無情地席卷著這搖搖欲墜的樓蘭古城。陽光雖很毒辣,卻被漫天的黃沙所遮蔽,隻照入了分毫。而那微弱的光,無力地垂到了千瘡百孔的城牆上。

古城中,一名少年正在用毛毯護著什麼。他渾身顫抖著,從鬥篷縫隙中偷偷觀望著外頭的沙塵,瞬息後,恐懼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沙塵平息了些,少年怯怯地睜開眼,卻發現一個人影站在了自己的麵前。少年看清來人後,輕喚了一聲:“師父。”

沙塵終是息了。

段露白拍落洛飛羽身上的沙土,滿眼和藹慈祥地看著洛飛羽的動作,問道:“你在護些什麼。”

洛飛羽一愣,輕輕地掀開了毛毯,一抹馨紅在黃沙中綻開——是一棵梅花。雖水土不適,氣候惡劣,導致它的體積不大,但在洛飛羽的悉心照料下,它還是在那細小的枝上,盛開了花。

留給段露白的僅有無盡的沉默。

看著這隨風沙搖曳的花朵,段露白將目光抬起來,看著麵目全非的古城,不由得想起了數年前,那個被血與火布滿的樓蘭。

洛飛羽想的則是那段年少無知的歲月,那個時候,樓蘭還是一個巨大的商路樞紐,那個紮著馬尾的姐姐就站在繁華的商道上,將這枚梅花的種子放到了自己的掌心上。

現在,梅花已開,人卻不知去向。對於她的音容笑貌,洛飛羽也早已不記得了。他隻記得那個少女很溫柔,笑起來是何等的溫暖。

無情的大火吞沒了他大多的記憶,留給他的隻有這個在惡劣環境中孤傲盛開的梅花。

洛飛羽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逝,轉而抬起了頭,看向了段露白:“師父,風沙很大,您為什麼要走出屋來?”

段露白驚覺,半回過了神,卻隻覺如夢一場。他自那漂泊的心安定下來時,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孤身來到了樓蘭。數十年來,他親眼目睹了樓蘭的興衰沉浮,這種滋味,著實令人心碎。

“沒什麼,發覺你不在屋中,便走到這來看看。你果然在這。”段露白平靜地道,卻難掩眼中的黯然。

風沙已止息,洛飛羽收起了毛毯,站起了身,靜靜看著那半殘的梅花輕輕搖曳著,心中覺到一陣淒涼。

段露白忽然就朝前走去了,洛飛羽緊隨其後,走過了這片荒蕪,來到了樓蘭城的另一邊。

居民陸續走出了房門,匍匐在地上,徒手拖挖著被狂風從城外席卷過來的沙土。他們每一步都顯得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弄壞了什麼。

經曆了一段漫長的等待,一抽嫩綠得有些明亮的新芽,出現在了一個小女孩的一捧黃沙裏。小女孩的家人慢慢地幫她扒開了新芽邊上的沙土,那新芽矮小瘦弱的身軀,著著實實展露在了洛飛羽和段露白的麵前。

生機漸漸浮現出來,卻大都是一蹶不振,苟延殘喘。

“師父……”洛飛羽不自覺抬起了手,看向前方那個不斷顫抖著的背影,鼻子有些酸了。

段露白歎息道:“自隴越王發動兵亂以來,與世無爭的樓蘭無端牽連進其中,那昔日的榮光與繁華就不複存在。這麼多年過去了,樓蘭人活著的意義究竟為何……苟且甚如螻蟻……”

說罷,段露白抹起了淚。

“那師父……可有辦法?”洛飛羽問道。

段露白眯著眼看向了旭日,歎道:“我昨日觀天象,覺七星黯,四象瞑。天地陰陽平衡已逝,陽衰陰盛之勢已在一年內無法再轉變。百年伏寒,隻在今朝畢露。”

洛飛羽沉思道:“伏寒露,百年才得以一現……”突然,洛飛羽猛然一怔,以一種極其恐懼不安的語氣說道:“姑蘇寒陵?!……”

段露白道:“不錯。故國國師之陵,通八卦,分割陰陽,僅存陰盛。每隔三百年才得以一現。相傳,陵中藏著可往後自國師下葬後一千年的卦算詭術,上可推演出王朝興衰,下可推演市井小民碎瑣之事。”

洛飛羽不解地望著四周,道:“那……這與拯救樓蘭又有何關聯?”

段露白眼神一凝:“這卦象之後,還有反卦。”

“反卦?”

段露白點頭道:“可以改變後事進展的卦象,你隻要遵循反卦的指引,便可以改變被推演出來的現狀,乃至未來。”

洛飛羽驚出冷汗:“師父,你是說……通過卦象之後的反卦,來推演出,令樓蘭重新走上繁榮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