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都以為太子與安之吵了架,一時不敢去勸,茹蘭屏退眾人,自己輕輕的扶過安之,她一言不發,隻是輕輕擦拭安之臉上的淚水,安靜的像潤濕春泥的一滴雨露,無言的表達自己的全部情感。
安之拉著茹蘭的手,那是一雙世間最傑出的作品,細膩,雅致,柔軟,溫存。往常安之是不願意這樣拉著她的手,因為與她的手相比,安之的手似乎是一雙男兒的手,除了同樣細膩的皮膚。
茹蘭的眼睛清澈閃亮,好似正在流動的閃爍著盈盈波光恬靜的湖水。安之凝視著茹蘭友善而美麗的目光問道:“姐姐,你願意永遠跟著我麼?”
茹蘭垂下眼瞼,思量了片刻道:“我會永遠照顧殿下的。”安之無視茹蘭麵上流露出的幾許不情願和無奈,她的語氣忽然變得沉穩,“那好,你永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除非得到我的同意。”
茹蘭若有所思,但還是堅決的回答道:“諾。”
安之知道茹蘭正在考慮太子,為著茹蘭對太子的情誼,安之打算帶著茹蘭走,一則為太子留著人,二則自己實在喜歡與茹蘭相處。
安之對待茹蘭的感情實在令人捉摸不透,甚至有時安之覺得自己如果是男子,一定會陷入對茹蘭的愛情無法自拔,她的確富有魅力,就像一株清麗的夜合歡。
在衛國的時間越來越短。大事當前,安之不敢怠慢,一日一日的細細準備,堯榮的聘禮共計三十六種已經再後堂的箱櫃中擱置數十日。安之決定把自己首飾裝幾樣必要時可以用來換錢,便準備了一個小小的青緞麵盒。隻裝了瑪瑙蜜蠟手釧拿了兩串,青金珠串一串以及青金鑲赤金鏤空邊的平安扣一隻,又拿了一條潔白如月的昆侖玉蟬墜子用一塊青段子包好縫住。
最後一樣拿了堯榮送的玉佩,係在身上。
安之隻是為著提醒自己念著堯讓一段好處,將來不要忘恩負義。眾人見安之見天係著它,隻當是安之在人前炫耀自己的幸福,紛紛稱讚玉佩的精美以及堯榮的用心。
離著婚期還有十日的當口,太子親自送來了通關文牒及官府簽發的關傳。太子卻心事重重的半晌才開口:“為兄還有事情相托。”安之把文牒放在案上,聽太子細說。
太子麵露難色:“為兄有一個友人,妹妹可否與她結伴同行?妹妹出門在外也需要人照顧。”
安之頷首微笑道:“兄長囑托,豈敢不從,我會帶好茹蘭姐姐,哥哥放心。”
太子聽了這話,滿是小小計謀被識破的無奈笑容。“我還以為這是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呢。”安之笑道:“它是秘密,從我離開的那一刻,直到我把她交還給你為止。”太子心中感喟,微微抿住雙唇,低著頭不語,安之隻是微笑著望著他。
殿內燃上了紅燭,照的長信宮燈和一盞朱雀燈的黃銅麵上泛著閃爍的光澤。
太子道:“你一旦脫身就到堯府東南方向的‘福孔皆’酒肆尋一俠士名喚‘豫遊’,此人會保護你的安全,他可以解決你的一切難處。”
安之笑道:“我若缺少錢財,他如何尋得?”太子壓低聲音道:“他手中掌握各國為我所用的死士共計幾千之眾,你若缺錢,他如何不得?”
安之不由得睜大了雙眼,一貫被人輕視的無能之輩,其實分為兩種,一種是真的無能,第二種,是真的經曆過大風大浪,能夠洞察世事,表麵上卻還假裝無知無能。這樣的人之所以願意裝傻,無非是因為他們不願意計較。
在最最為難的時刻,太子用自己不為人知的全部家底為自己的妹妹鋪好了一世安康的道路,而妹妹卻還傻傻的以為自己已經了解了太子。
安之不禁懷疑起太子留在王城的事情是否真的因為自己出了一份力。安之由衷地欽佩太子,然而又擔心能力隱藏的太深往往會被人當做無能,因為世上的人多是相信眼睛耳朵而忽略了用心。
太子道:“另外,我會把我的衣服發冠送兩套出去,以備不時之需,你們兩個隻要逃出去見到豫遊就好,旁的事情一概不用管,這關傳和文牒隻是拿給你看看,我會差人送到豫遊手中。”
安之得知太子的謀劃後,心中隻有震撼。自己即將做這樣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哥哥即使不讚同,為著兄妹的情分,他也願意以身犯險,安之第一次感受到親情所迸發出的強大力量和不竭的勇氣。
七月初七,王都閟城熱鬧非凡,從王宮到堯府新建的公主樓一路黃土墊道,淨水潑街,提前一月便將此路封鎖隻待此日,道路兩側的房屋飛簷上一律掛了宮廷專用大紅色宮紗雙喜字喜慶宮燈道路兩旁遮蔽民宅的大紅雲錦綿延數裏,如連綿的如血晚霞,正合了十裏紅妝的民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