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衛英早早的醒來,昨日從鎮國侯府邸回來以後,便長夜之中默默垂淚,妝花雲錦枕邊的淚痕已經消退。
百玦王的另一位名喚孌玉的昭儀王氏,早已命準備下人些賀禮,預備晚些時候親自從去。
下人一手輕輕捏著一柄桃木牡丹梳子,輕柔的替衛英理順長發,兩個宮女將一塊莨紗襯在發下,免得頭發落在地上身上,二則,也是忌諱,若是頭發被有心人得了去,製成巫蠱來害人,反到是麻煩事。
綰了一個簡單的倭墜髻,簪了兩隻鑲珍珠的蓮花銀簪,用一串小青金珠串纏住發髻。雪白的頸子掛著掐絲包銀青金瓔珞。身穿明黃襦裙套一件回紋邊淺黃色平金牡丹褙子,顯得樸素大方卻不失風韻。
王昭儀在王後宮中等待了盡半個時辰,似一尊風化的石像,寧靜的坐著,黃花梨木鏤空百合條幾上雨過天青釉茶杯中的鐵觀音從滾燙飄香漸漸擱涼。除了窗外金絲籠中的黃鸝鳴叫聲,這偌大的廳堂便隻有自己的呼吸聲了。
隻聽外廳一陣舒緩的腳步,映入眼簾的是另一位同來請安的婕妤許氏。
她行路時身姿柔若隨風細柳,婀娜多姿,透著滿腔的傲氣。她望見王昭儀正端坐在正廳左側的黃花梨木圈椅上,便柔聲道:“婕妤許氏拜見王昭儀。”她的聲音拿腔作調,對於自己心中的不忿不加絲毫掩飾。
王昭儀嘴角微微一翹,垂下眼瞼,淡淡道:“請起。”
王昭儀端坐著凝視許婕妤片刻,便笑道:“論年紀,本宮應當稱婕妤一聲姐姐。既是自家姐妹,情誼為重,姐姐不必拘束。”
許婕妤笑道:“妾癡長幾年,蒙昭儀不棄,以自家姐妹善待,實在惶恐,昭儀的好意,妾銘記在心,隻是心中把昭儀當做妹妹,口中是斷然不敢說的。”
二人正說著,隻見宮人掀開青玉珠簾,王後帶笑緩步走來,二人皆起身行禮問安。
“方才見了兩位姐妹的厚禮,當中小鞋小衣裳,著實惹人喜愛,兩位的心意本宮心領了,”又喚宮人換了熱茶“本宮替腹中的孩兒謝過。”
王昭儀笑道:“娘娘客氣了。”一時間沒有話題,庭中刹那間死一般寂靜,王後端起一盞金桂蜜茶飲了一口。
許婕妤瞥了王昭儀一眼忽然問道,“王後, 妾聽說宋,祝兩國犯我邊境,陛下有意討伐?”
王後嗔怪道:“這是陛下的大政方針,後宮女子豈可過問呢?”雖這樣說,麵上卻萌生喜色,雙手無意間扶在小腹間。王昭儀原是祝國公室之女,聽聞百玦討伐祝國,心中著實難過,眼神也一時黯淡無神。
王後身邊的景貞麵上含笑,帶著過分的喜悅。主仆二人對視一眼,那奴婢便笑道:“婕妤主子有所不知,陛下那日與王後小酌時,原說是不打祝國,偏生昱忞侯和鎮國侯兩位大人……。”
“住口,後宮豈能非議朝政?”王後申斥過下人後,便和藹的像王昭儀報以明媚一笑。
許婕妤笑道:“王後和陛下恩恩愛愛,真是我等閑人羨慕不來的。”
王昭儀隻是禮貌的陪同笑笑,並沒有過多言語。
許婕妤又道:“想來戰事真是預料不來,盼著能過幾天安生日子,這不就又要開戰了?到頭來可苦了百玦的老百姓。”說罷,故作惋惜之態,歎了口氣。王後心下明了,便傷感道:“當年衛國宮中和親的賢妃,不就是因為呂國攻衛,被賜自盡的?”
許婕妤狡黠的目光掃過王昭儀平靜的麵孔道:“我倒是覺著賢妃鑽了牛角尖,便是開戰,大王也不會降罪於一個柔弱女子,這不是白白丟了性命?”王後笑道:“不是這個理,便是大王不加罪,和親的使命便是讓百姓過上太平日子,狼煙四起,百姓塗炭,她哪裏有顏麵苟活?賢妃是因愧疚自請一死的。”說罷,歎了口氣。
王後望著王昭儀,隻見她頷首微笑以示敬意,麵上一時有些難堪,便稱自己勞累,王昭儀依舊溫文的施禮告退。
“她要麼是真的傻,要麼便是個絕頂的對手。”目送王昭儀離去的許婕妤一語道破。
王後撫摸著小腹道:“大智若愚,你碰上的絕不是等閑之輩。”
許婕妤轉向王後納罕道:“何以見得?”
王後冷笑道:“你不過是想要激她先出招罷了,她卻笑臉相迎,全然不理你的話音不善,豈不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許婕妤纖長的指甲晶瑩的如同冰花芙蓉玉,在茶盞蓋子上輕輕一劃道:“我倒不這樣想,您瞧她畏畏縮縮的模樣,不過是個穿著大人衣裳的小孩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