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知音說與知音聽(1 / 2)

空曠的大殿,朱紅木門緩緩開啟,猶如一個智者穩健的腳步。

漫天漫地的鵝毛大雪卷進殿門,刺骨寒風吹在臣工小腿上,吹透了棉絮官服。

盧郅隆穿過兩側虔誠謙恭的大臣們的隊列,款款走上龍階。他的手上拿著一封嶄新的奏折,正是昨日內閣大臣遞上來的。盧郅隆坐在龍椅上,把奏折擱在一邊,不經意的問道:“金逄來了沒有?”

金逄手中捧著象牙笏板,向右一步,跨出隊列,雙膝跪地,畢恭畢敬的回答道:“臣在。”

“在就好,你這封奏折很有意思,隻是寡人沒看明白,當著眾位臣工的麵,你給寡人說說,你這奏折寫的是什麼?”盧郅隆兩指捏著那封奏折,甩在金逄麵前。奏折一脫手,如同長長的白綾,頭重腳輕的落在地上。

金逄拾起奏折,折疊整齊,正色道:“陛下,臣在奏折中建議,應該把兵權收歸中央,由陛下掌管。”

衛樞聽這話時,心髒忽的一陣驟停,深深吸了口氣,默然望著跪在地上的金逄,餘光瞥見左右都望向自己,竊竊私語。衛樞揚揚頭,端著架子,重新站好。

盧郅隆瞥了一眼衛樞,見衛樞麵上沒有任何表情。“這話怎麼講?”

金逄目不斜視,雖知道文物官員都在議論自己,卻也不以為然:“陛下,豈不聞,末大必折,尾大不掉?漁夫出海打漁,小魚和大魚被罩在網裏,小魚遊動身體,鑽出漁網。而大魚,因為身體部分龐大,調轉不靈,沒法兒鑽出漁網,最終成為漁夫的盤中餐。陛下,切不要養癰遺患,到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衛樞抿著嘴唇,暗自佩服金逄的勇氣,左右將領都咬牙切齒的怨恨連連,甚至有人不住低聲呼喚衛樞。

呼喚衛樞的不過是那些不願意交權,又不願意自己出頭的家夥,都希望衛樞以公侯之尊,唇齒之利,說上那麼幾句話,解了眼前的危難罷了。

衛樞瞥了盧郅隆一眼,見盧郅隆也在望著自己,便急急躲閃著望向別處,時而望望楠木柱子上的鎏金盤龍,時而望望大殿兩側無人站立處放置的香爐。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焦急的趕到階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臣以為,金公之策不妥。”

盧郅隆向下望去,原來是右丞相季叔太,盧郅隆一愣,萬萬沒想到是由他來挑這個頭,笑道:“說說,怎麼個不妥法兒?”

“陛下,金逄先生剛剛拜官,天下都知道,金公是鎮國侯親自請來的,大都督賢德的名聲已經名揚天下。而今,金公剛剛入朝就獻上這樣的計策,衛樞大都督明擺著首當其衝,這是明眼人都看的出的。即便金公不是出於此意,恐怕天下人也不會理解金公的苦心。”說著,向盧郅隆叩頭,激烈道:“陛下,如此,不僅金公的名聲受累,就連陛下您的英明,也會受人誤解啊!”

盧郅隆轉念一想,季叔太的侄親,季耳在衛樞手下任職,季叔太的話原是為了自己家族的勢力著想,便也見怪不怪了。

季叔太不愧是位高權重,他一番慷慨陳詞,引得朝堂上文物官員,但凡能涉及此事的,紛紛跪下阻止。

跪下的人越來越多,盧郅隆麵上便越來越難看,他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長籲一聲,轉向衛樞:“大都督,既然,臣工們都認為這件事是衝你來的,不妨說說你的看法。”

衛樞望著滿朝跪地無處下腳的朝臣們,隻得繞到前麵,揚裳下拜:“臣以為,金逄此策貴在百年功業,臣不是擅權之人,願交出兵符,也請陛下收回鎮國侯印的恩榮。”

金逄側過臉來望著衛樞,略顯敬佩道:“大都督高義,金逄敬佩。”

衛樞也側身拱手,謙敬道:“豈敢。”

衛樞一言,引得朝臣們愈發激烈,抗議聲,一陣一陣的傳出,此起彼伏。

“陛下,萬萬不可,將軍手中沒有兵權,一旦他國犯境,將軍們如何下令?”

“是啊,一旦打起仗來,將軍們連個臨機應變的權利都沒有,不戰而敗啊!”

“陛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鎮國侯是兩朝重臣,一直忠心耿耿,陛下不要聽信小人讒言而讓忠良蒙冤!”

“陛下,金逄此舉,居心叵測,恐怕是敵國派來擾亂我君臣的間隙!”

盧郅隆越聽越惱,隨手抓起身邊龍膽,狠命拍了一下,空曠的大殿如同平地驚雷,嚇得眾人愣在一邊,紛紛慌亂的跪地請罪。

盧郅隆盛怒之下,將龍膽往宦官身上一甩,徑直從勤政殿側門離開了。

衛樞站起身,冷冷的麵對金逄道:“先生,走吧,本侯送先生一程。”金逄身旁不乏虎視眈眈的將軍和心口不一的文臣,衛樞目光一掃,眾人紛紛躲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