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氣中湧進玫瑰的香氣,芬芳的甜味掃過寢宮。
元紓已經用過早膳,桌上還擺著尚未撤換的一整套秘色瓷杯盤碗盞。從昨日起便覺得陣陣腰酸,她的清雅的麵容上漸漸籠罩上一層憔悴而辛苦的陰霾。
“紓兒,”盧郅隆腳步輕快,最為艱難的一段時間依然度過,滿麵春風的走近殿來:“寡人特意著膳房給你的枸杞花膠燉野鵪鶉,你吃著可好?”
元紓見是盧郅隆,便強顏笑意的緩緩地站起身來,走不出幾步,隻覺得小腹絞痛難忍,胃口泛上一陣酸澀,頭暈的厲害,一時沒了知覺,便倒在冰冷的青磚地麵上。
盧郅隆嚇了一跳,慌忙去扶,把元紓抱到鑲寶紫檀雕花拔步床上。
“紓兒,你醒醒。”任憑盧郅隆如何搖晃,元紓仍舊牙關緊閉,麵色慘白,一時虛弱的令人心疼。
太醫搭了脈,心也跟著懸了起來,又見盧郅隆陰沉了臉,更是不敢說出口。盧郅隆連問了幾次,幾個太醫才左顧右盼,躊躇不決的回答道:“啟稟陛下,是…隻怕是,王嗣有危險。”
“危……”盧郅隆話到嘴邊生生的咽了回去。
元紓還沒有醒過來,到底什麼緣故變成這樣不必問她。元紓一貫是注意養生,體質一項溫厚,很容易猜得出有奸人作祟的無疑。這一陣宮裏亂完,宮外亂。王城亂過,邊境亂。
危機四伏,暗流湍急,著實不知道是著了誰的道,想到這,盧郅隆不由得臉上發燒,皇宮大內竟然做出這等有違禮法,陰險詭譎之事,更為可惡的是,矛頭直接對準了王儲。
盧郅隆悄聲對幾個太醫道:“這孩子,能否保住?”
太醫們一聽紛紛搖頭如撥浪鼓,想來這孩子隻怕保不住了,王後不知何故,心力憔悴,氣血兩虧,怎麼能保得住這孩子呢?就連大人都未必能得了命來。太醫們一聽這話麵麵相覷,誰也不敢第一個接話,都怕將來若是問起罪來,盧郅隆會拿他們來當出氣筒。
盧郅隆見沒人回他的話,心中很是不悅,用腳踢踢麵前跪了一排的太醫,讓他們快做決斷:“你們盡力就好,寡人,寡人不怪你們。”
煮藥的小紫砂壺裏咕嘟咕嘟的冒著水泡,幾位太醫也都是心裏沒底,臉上如塗了生石灰一般。院首道:“諸位,你我都知道,王嗣恐怕是保不住了,當務之急是要把王後的命保住。”
兩位院判聽了也覺得有理,卻也心慌。百玦立國以來,後宮之中還從未出現過生下死胎的事情,更何況是王後?
院首從雲紋繡花包裏取出幾根銀針,刺入元紓指尖的穴位,元紓皺皺眉,仿佛更加痛苦,但確實有了知覺。她的臉色變得死人一樣慘白,皺著眉,冷汗漸漸泛起,直到將碎發陰濕一片。
目光從模糊逐漸清晰,元紓勉強睜開眼睛,盧郅隆正坐在她是床頭,無限柔情的關切著她。
“紓兒,你感覺怎麼樣?”盧郅隆握著元紓的手,一手幹手帕輕輕拭去元紓額上冷汗。
“很疼……”元紓蠕動著丹唇,聲音虛弱,如同從深淵之中的一聲無力的祈求。
盧郅隆緊張的深吸一口氣,仿佛因為元紓的痛苦,而獲罪一般:“太醫說,你就要金臨產了,千萬不要怕,寡人一直都在。”
元紓隻覺得腰肢越來越痛,仿佛折斷一般,抽筋剝骨,她的世界疼的天翻地覆,元紓忍不住痛呼一聲,盧郅隆也跟著緊張一陣。
元紓已經清醒,盧郅隆見她的寢衣已經被打濕,便為她披一件鑲邊羅衿,元紓坐了起來,倚在盧郅隆懷中。
太醫們端過藥來:“請王後進藥。”
白玉百合碗中撐著褐色的藥汁,單聞著藥的氣味,就夠人麻了舌頭。“這是什麼藥,我是怎麼了。”元紓有氣無力的問道。
一個稍機靈點的院判道:“回稟主子,這是一位補氣血的藥,主子您身體虛脫,臣等為主子熬製的藥物,能保主子母子平安。”
太醫不好直接說明,生怕一言不慎,驚了王後,鬧得血山崩不好,便想出這樣的話來寬慰元紓。盧郅隆是心思敏捷,一點即通,早知太醫的用意,問道:“此話當真?”
院判道:“王後承陛下福蔭,必然有驚無險。臣等已拿捏好劑量,此藥主子可以放心飲用。”
元紓抬起頭,發現身旁侍女宦官皆是直愣愣的盯著自己,隻怕情況比太醫說的要嚴重得多:“太醫,不必顧忌本宮,千萬要保住王嗣。”
絲衝落絮,燕語呢喃,夢魘初醒,宮宇樓台一片寂靜。擁著暖融融的錦被,從日出東山坐到月涼黃昏,當年的種種磨難亦敵不過這樣難熬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