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掛劍鬆枝冰壺月(1 / 2)

“我當王?”衛樞頷首,一扶劍柄,坦然笑道:“我若稱王,還能有以這樣的往年知交麼?”

金逄一愣,亦感佩衛樞的瀟灑坦誠,挑挑眉,半開玩笑的說道:“怕就怕,老朽幫你造就一個衛王,到時候你用不上。”抬手指著浩渺雲煙的長空,仿佛眼中浮現了萬裏疆域:“天下大大小小的官員,有誰不想和王成知交?”

衛樞知他是明眼人,便索性兜頭倒了個幹淨:“你也不用有一句沒一句的試探我了,明告訴你,我衛樞隻會成就王,卻不會當王。”

“這麼說,你這一去還能成就一個王?”金逄向前跨了一步,問道。

衛樞仰望無雲晴空,悵然若失:“你放心,這天下的局勢,我還看得清。我懂天命,不會置身矢石。”衛樞自嘲笑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指著自己,半諷道:“我也不傻。”

薄暮時分,愁雲漸漸籠罩,院落中的石台宮燈沒有如往日般點起。唯有抄家的兵士們點著火把,昏紅的色彩,映在臉上,壓抑,肅穆,沉重。

侯府已經完全查抄完畢,大大小小的箱子已經裝在車上由士兵押運著送往戶部整合對賬。

金旻牽著一匹馬,從後院穿到前庭,正是衛樞的坐騎。

金旻向自己的父親請了安,便跪在衛樞麵前:“主子,咱們該走了。”

“咱們?”衛樞驚詫:“們在哪兒?”

金旻站起身,緊緊抓著韁繩,一如他父親一般誠懇:“主子,我已經稟報過陛下,臣請侍奉主子去國。臣全家都承蒙主子恩遇扶持,今日主子落難,當門客的如果也和別人那般冷眼相對,臣的心就是被狗給吃了。”

衛樞接過韁繩,金旻的身後閃過一個人,麵相醜陋,卻顯得十分精神。

“這位是?”

金旻拉過那人,拱手道:“主子,這是劉狗兒,上次若不是他的幫助,臣絕不可能弄到二十萬金,此人功不可沒,而且頭腦靈活,忠肝義膽。”

金旻話未說完,之見劉狗兒滿臉正色,端端正正的雙膝跪地:“家奴劉狗兒願意鞍前馬後跟隨主子,還望主子成全。”

衛樞將他攙起來,給金旻使了個眼色:“既然如此,你父親在這兒,你不妨去話別一番。”

金旻走上前去,卻被金逄推開,金逄拱手直麵衛樞:“公子,您是何等前程,老臣自然知曉,小兒耿直,還望公子悉心調教,老臣沒什麼不放心的。”一揚手,大門敞開,甲士列隊:“公子您請吧,三日之內去國,此去無人阻攔。”

猛聽得一聲傳報,瑞公公帶著一列內侍從正門進入,瑞公公一甩浮塵,露出二個人來,一個他手中捧著一張鬆香四溢的漆器托盤,上麵不知放了何物,用一塊明黃布帛蓋住。另一個則捧著一把銀花絲鑲嵌孩兒麵寶劍。

瑞公公眼中亦是無奈:“公子,這是陛下送的兩樣東西,請您收下。”

拉開那張黃絹,露出一個無一絲雜色的羊脂白玉圓壺,壺身上一麵刻著鴻雁向日,一麵刻著仙鶴出雲。打開壺蓋兒,裏麵是冰涼的泉水,想來原是一塊寒冰融化。壺壁上鑲嵌著一塊指甲大的圓形蜜蠟。

衛樞笑笑:“大王謬讚,令草民著實惶恐。”

一麵雙手奉了寶劍,徑直掛在牆根兒種的一顆青鬆的枝幹上,拱手拜了拜。

衛樞跨在馬背上,一扯韁繩,望著居住了許久的,集合了多年心血榮辱興衰的侯府,撥馬出了大門。

“聞道天台有遺愛,人將琪樹比甘棠。”金逄作揖相送,朗聲吟誦出此句。

瑞公公一時迷惘,快步走到金逄麵前,道了聲納福:“金大人,陛下賞的兩樣東西,公子樞是一樣都沒接,這讓奴才如何複命啊?”

金逄捋須朗笑,捏著壺把兒,指著壺身上的花紋笑道:“本來就不必帶走,心意帶到就好了。這兩張圖合在一起鴻儔鶴侶。”又打開壺蓋兒,現了當中的圖案:“這個叫冰壺秋月。”又指著衛樞掛在鬆樹枝頭的寶劍:“這個叫鬆枝掛劍。”

瑞公公恍然大悟狀,自己捉摸了半晌,複問道:“這些什麼意思?”

金逄無奈的笑道:“就是陛下誇公子樞人品好。你隻需要把公子樞掛劍之事原封部分的轉達陛下,就行了。”

出了侯府,衛樞唯一能去的便隻有鬱金堂了。

“劉狗兒,”聽見衛樞召喚,劉狗兒低著頭,快步跑來跪在麵前:“聽主子吩咐。”

衛樞坐了正位,從前德功太子的那些手下,都被衛樞殺的殺,免得免所剩無幾。一朝天子一朝臣,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