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不如相忘於江湖(1 / 2)

月宮旁的桂樹,寄居著晶瑩聖潔的霜花,它們從未說過一句話,彼此相望,近在咫尺,遠在江湖。

明天清晨她就要離開皇宮了,這場秋雨是要洗刷掉她生活過得痕跡嗎?

好一番折騰後,盧郅隆才躺在床上,瑞公公撂下幔帳的時候,盧郅隆翻個身對他說:“明天,寡人也去送她,你說如何?”瑞公公侍奉了兩代君王,是看著盧郅隆成長,奪位,稱王稱霸的,因此他的話對於盧郅隆來說,更像是友好的建議。

“奴才不敢替陛下決斷,隻是衛公主走的早,那會兒通常還沒下早朝呢,聽說王後主子會去送公主。”瑞公公四下打量了幔帳裏沒有蚊蟲,便把最裏層的一層紗掖在了床墊下。盧郅隆沒再說什麼,瑞公公便把帷幔整理好,熄滅了燈,坐在盧郅隆床邊。

夜裏隻能聽見蟬鳴躁動,夜涼如水,心涼如夜。

盧郅隆一夜未眠,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和衛樞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他的鐵騎縱橫四海,結束了分裂的時代,殺了無數個昏庸的王。衛樞從未離開他的身邊,而最後一次,他不得不殺了一個王,他不能答應,絕望的衛樞雙手奉上一把龍泉寶劍,親自處死了那個王。

“我不能讓衛國的王,死在你的手裏。”她說。

衛王的孫兒去做衛國的新王了,於是衛國有了新的主人,成了梁國的附屬國,衛公主成了衛國唯一一位長公主。

早朝時,有人上奏攻打衛國一統天下,盧郅隆跟不客氣的回絕了:“寡人有生之年,決心保全衛國,永世長存。”

武安門是百玦皇宮的大門。日出東方,金黃的陽光慷慨的揮灑在這裏高大的城牆上,壯美非凡。衛樞已經站在這裏,王後元紓的儀仗也早早的在此排開。是一位端莊賢淑的高貴女性,是全宮裏最識大體,出身最高貴的女性。她是丞相徐振翱之嫡女,名作徐元紓,她跟隨辭修多年,終於修成正果,入主後宮。

此刻她正拉著安之的手,依依不舍,眼中滿是送別哀婉之色:“非走不可嗎?我真舍不得你走,還是留下吧,我們姐妹也好做個伴兒。”安之決絕的搖搖頭:“我要回家了,回衛國去。”

“安之…”皇後還要勸阻,卻惋惜的歎了口氣:“我知道留不住你,你要保重。”說著一招手,侍女香蘭捧上一個小包裹,裏麵是一疊銀票,和二十兩散碎銀子。

“沒有三樞使的保護,衣食住行全靠你自己打理,有錢才好度日啊。”王後把小包裹裝在安之坐騎上掛的包裹裏,一邊說道:“就不打算把三樞使從新組建起來嗎?”

安之向城樓上張望著,可什麼人也沒有,看來,他不回來了…

牽著自己的白馬,雪白的披風被風吹起,翻飛翩躚,一身男兒打扮,像她初來百玦的樣子。不同的是,而今她孑然一身,手中殺戮無數,再也不能想從前那樣無憂無慮了。一步一步遠離塵囂鼎沸的後宮,遠離了鮮血淋漓的鬥爭,遠離了王室,就衝淡了心境。

安之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王後取出手帕悄悄擦拭這眼角的淚水。

“她走了…”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大王?!”元紓歎口氣道:“大王如果早來片刻,還能再見一麵,這一走,不知今生還能不能再見。”

“寡人都看見了。”盧郅隆拉著的手,輕輕說道。

“您當真同意她走?”

“她的心靜如止水,再也沒什麼能夠激起半點漣漪的事情了,幸好還有你陪在寡人身邊,不然,寡人除了繁雜政務在沒有別的念想了。”

元紓輕輕依偎在盧郅隆懷中,良久不言,心情沉重而複雜。盧郅隆攬著元紓,歎了口氣:“相逢意氣為君飲,係馬高樓垂柳邊。”元紓悄悄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淚水,怕辭修見了傷心:“陛下,這裏風大日曬,我們回宮去吧。”

安之離開王城,騎著馬,直向天靖關外去了,天靖關是當麵衛國同百玦最後一戰的沙場,就是在這裏,她親手射殺了三樞使曾經的主心骨刺樞使豫遊,漫漫黃沙仿佛還夾雜著豫遊的鮮血,安之跳下馬,關外的大風卷集著細碎的砂礫敲打了在臉上,沙沙的疼。安之頹唐的跪倒在鬆散的土地上,任憑風沙在她的臉頰拍打,心死了,身上也不覺得疼了。

衛國也成縱橫一時,現如今也隻能偏安一隅,靠梁國的憐憫保存。新王衛伯元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雖則他是衛王子輩孫輩中最命途多舛的一個,卻也無力回天。此刻他正愁眉不展的坐在案邊,身旁圍坐著幾個年長的謀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