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魂魄未曾入夢來(1 / 2)

靜夜,好似有人放歌,悠悠揚揚,飄飄渺渺。好似乘風而來,又隨青煙散去,盧郅隆合衣躺在定太宮的寢殿裏,指節輕輕拂過玉枕,仿佛還有她冰涼的溫度,那樣安逸,似還能聽見她的心跳。

她的心跳終是止了,止於戰火,止於寧靜,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的命運,而且做出了最智慧的選擇。她選擇長眠在冰冷陰暗的地下,選擇長留在盧郅隆火熱的愛戀之中。

盧郅隆翻了個身,月色依稀落在幔帳中,落在光滑的玉枕上,薑華玉枕泛著軟潤的光澤,好似佳人頃刻間就化作光影回到自己身邊,他從枕下摸出一串帝王青平安扣珠串,這是安世生前最喜愛的寶石,深沉冷冽的色彩讓人敬畏。

“安之,你是天底下心最冷,心最硬的人啊,大好年華你就舍棄寡人,撒手人寰,你一撒手,了了自己的心事,卻把寡人這一輩子的思戀沉入海底,”他指尖輕撫著那珠串,冰涼的珠子靜靜躺在盧郅隆身邊,好似一個人似的,靜靜承接了他全部的心事:“你知不知道寡人想你啊,你一走,寡人的半條命也沒了,寡人多想留住你,可是留不住啊。”

他坐起來,握著那串掛墜,緩緩坐在美人妝台前,將一對玲瓏繡花燈點燃,自己的麵容映在銅鏡中,他把掛墜放在案上,從妝奩中,去了眉筆口脂等物出來,在鏡麵上描繪著,傾盡自己的記憶,他仿佛見了伊人在鏡中淺笑,重新放下眉筆,伏在案上淺淺睡去。

元紓宮中徹夜燃著燈燭,她一人坐在燈下,一遍又一遍的整理這盧郅隆曾經賜給自己的賞物,他的字跡,他的畫作,元紓呆呆的望著這些曾經傾注了愛與柔情的寶貝,此刻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畫畫的男人,他的心已經死了,再也救不活了。

“王後,王後,奴婢有要事稟報王後!讓我進去吧,讓我見見王後!”一個丫鬟深夜闖宮,引得宮門一陣大亂,管事丫鬟去見了,原來是定太宮的月桂,便引了她去見王後。

“何事驚慌失措的?”元紓披了一件大氅,款款走出來,坐下,侍女端上一盞茶。

“大王他,他不許人跟著,一記快馬出了宮門。”月桂說著,惶恐的跪地連連叩首:“奴婢不敢多問,大王也沒說去哪兒。”

“怎麼不叫人跟著?!”元紓一陣驚慌,站起身來,引得一陣暈眩:“快派人去找,眼下列國虎視眈眈,怎麼能讓大王孤身一人?!”

“奴婢已經讓人跟著了,想會來報的。”月桂怯怯喏喏的回道。

元紓歎了口氣:“大概是宸妃沒心力去調教你們了,比起當初那個跟著她的茹蘭,你們著實差得多了。”

卻說盧郅隆一記快馬奔到城外,尋了一家建在城郊外的小餛飩攤,盧郅隆將佩劍從腰間解下,放在粗糙不平的桌上。

“哎呦,客官,看您的裝束,真是貴客降臨啊,您要點兒什麼?”買餛飩的老頭憨厚的笑容如荒郊嶺上的春風,他一身粗布衣裳,到和他的老實本分相得益彰。

“有野菜湯嗎?”盧郅隆望著老人,想起了記憶深處的那一碗苦色的湯汁。

“野菜?湯?什麼?客官我沒聽錯吧?您要吃野草?你不嫌棄?”老頭兒不禁瞪大了雙眼,他原以為錦衣玉服的客人都不屑去食用草根樹皮的。

“對,野菜湯,就是清水煮的一碗菜湯。”盧郅隆從荷包中取出一塊金餅放在桌上。

老人試探著將金餅滑進了自己圍裙上的布袋中:“客官您等著,我這就給您弄去。”

他說著,將自己預備剁成餛飩餡兒的野菜抓了一把,放在湯鍋中涮熟,撈出來。便擱在碗中。

“客官,您要的清水煮野菜。”老人把碗端到盧郅隆麵前,他憨厚笑道:“從未見過您這樣的客人,貴步臨賤地也就罷了,還專尋這苦澀澀吃食。”

盧郅隆端起粗瓷大碗,喝了一口沒有加鹽的湯,除了苦澀,就是腥甜,複雜的味道刺激著他的味蕾,他放下碗,轉身在餛飩攤上四處張望:“你不會再來了。”

“客官,怎麼您是在等人?”老人熱心腸,便湊上去問問:“要不要留個話,若是小老兒見到了,也好告訴那位客官?”

盧郅隆凝望著老人澄澈的眸子,仿佛一汪兒被遺忘在歲月中的枯水,他笑笑:“好啊,她叫衛樞。若有一天你見了她,記得告訴他,有個人在黃沙近處等她。”

他站起身,拿了寶劍,緩緩離去,這一去,是如此惆悵,多希望有一個人能在背後喚自己一聲,隻是這一次一片沉寂,他牽了馬,正要走。

“老爺爺,我們要兩碗菜湯!”

又是兩個男扮女裝的少女仗劍而來,她們生的眉宇清秀,故意粗聲粗氣的講話,故意重重坐在位子上。盧郅隆停住馬,望著兩個女孩,當年就是這樣的兩個女孩叫住了自己,當中一個成了自己一生的摯愛,一生的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