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對家裏說過考上西交大學的意義嗎?”李戰問道。
應婉君低著頭點頭,“說過的,他們也不懂,反正就是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是浪費錢。”
又是放眼望去隨處可見的觀念。
李戰說,“可是你才十八歲,現在就逼著你結婚,這可是犯法的。”
“他們才不管呢,就是想定親,等年齡到了結婚。”應婉君低聲說,猶豫著。
“太封建了。”李戰心頭堵堵的特別難受,應婉君不好意思說出口,但是他也猜到了。定親拿點禮金,把三個兒子的學費解決掉,解決眼前最大的困難。代價呢,女兒的終身幸福。
如果遇到的是其他沒什麼社會責任感的人,這個事情還真的就能定下來,應婉君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李戰問,“你是怎麼想的?”
“我想讀書,我好努力才考上的。”應婉君腦袋越低了,使勁地搓著手,那十八歲的雙手本該粉粉嫩嫩的,應該和其他同齡女孩子一樣接觸的是蘋果手機化妝品和美甲的,可她的手竟粗糙得如同老樹皮,手指關節竟有老繭。
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砸在她穿著的那件有些變色的灰色長褲上。
幹農活,煮飯做菜,喂雞養豬,挑百十斤的擔子行走於田埂上,到了夜裏堅持著學習功課,天一亮爬起來生火做飯,忙碌著準備好,可能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就要急忙忙的趕往學校。一年四季,一日複一日。
她是有另一條路的,如同大多數女孩子一樣。
初中畢業外出打工,到珠三角進廠,一天做十二個小時的流水線工作,多勞多得計件的,不休息的話也許能做到四千塊一個月,自己夥食費用去三百多塊錢,計算著一個月充五十塊話費,給家裏每個月至少寄回去三千五。盡量少打電話,能發信息發信息,而且不能超過免費條數。衣服一年買一次,春節前買,主要給爹媽買給哥哥弟弟買,有餘下的錢了再給自己置辦一套看中了很久的也過季了很久的衣服,狠下心買一件時髦一些的大衣要心疼好幾個月甚至也許會在一年一度的姐妹聚會上拿出來說,隻為博得一絲寬慰,也就更是值得在QQ空間發表一次感悟了。
如此三年或者五年,二十四五了,該考慮婚姻了。看著還行就把自己給嫁了,禮金給家裏,她對家裏的責任盡到了,她的下半輩子,也就這樣了。運氣好的話,夫妻倆同甘共苦創造好日子,運氣不好,一地雞毛。
她不願意走這條路,她在知識中找到了自己,明確知道自己能夠在有限的生命裏創造更大的價值,更好的證明自己,也可以讓爹媽更好的生活。
於是她抗爭,對命運說不,她要操盤自己的人生。她向老天發出了呐喊: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是她不能不顧一切的學習,她生來就應當煮飯做菜做家務幹農活,而她的哥哥弟弟們是可以四處遊玩的。
她到底承擔了多大的壓力。
應婉君胡亂的抹了眼睛,頭扭向一邊,“我回去了。”
她起身跌跌撞撞的急步走,再不敢看李戰一眼。
怔怔的看著應婉君越來越遠的背影,李戰忽然覺得夕陽很刺眼,而那是應婉君離開的方向。
2009年7月的這天,很冷。
https://www.biqiuge8.com/book/58377/505248749.html
biqiuge8.com。biqiuge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