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為了大局著想，莫阿九終是提早從內務府回了養心殿，自然也是浩浩蕩蕩好大派頭回去的。
至於張嬤嬤問詢為何今日回來的早時，莫阿九也隻是僵硬片刻道一聲：“我不過去內務府走了一遭，發現一切井然有序，便先行回來了。”
此話一出，倒是張嬤嬤神色之間難掩激動，直言：“娘娘如今終於有後宮之主的架勢了。”
莫阿九被此番言論說的心底一陣心虛，最終隻匆忙朝內寢處倉皇逃去。
而容陌回來之時，聽聞莫阿九提早回來的理由，也不過是眉心微挑。
他倒是絲毫不信某女子編造出的借口，以他對她的了解，八成是遇到事情了。
隻是，當他靠近內寢之時，腳步還是不由自主的輕了些許。
莫阿九此刻正靠在軟塌之上，呼吸均勻，臉色倒是紅潤的緊。
她睡著了。
容陌頓了頓，方才緩步上前，看著眼前睡得昏天黑地的女子，心底不知為何，驀然升起一陣無奈。
他何曾這般認真端詳過莫阿九？
以往的她，一旦接觸到他的目光，總是露出粲然的過分的笑容，似乎永遠不知煩惱為何物的樣子，更不介意是否被人所看見，是否不合理法。
她總是眯著雙眸一臉饜足道：“容陌，又抓到你在看我了呢，你是否對我也像我對你這般動心呢？”
她問的天真，是那種絲毫不介意他的回答的天真。
可是現在……
思及此，容陌唇角驀然頹然一笑。
如今的她，即便接觸到他的目光，也隻會飛快的逃避，或者……滿眼謹慎的望著他，就像是……他會隨時傷害她一般。
可她從不曾真正動腦子想一想，三年後，再次重逢，除卻將她困在身側，他可曾真的曾傷害於她？
她歸來之後，同方存墨成親之日，他竟壓不住心底想見一麵的衝動，前去了；
方存墨於她不過是一場利用，他幹脆將她接到宮中，給她全數榮華富貴，封她為妃！
她變得癡傻了，他也不計前嫌，甚至好生護著！
即便是已然恢複常人模樣的她總是想方設法的逃走，即便是他心底如何憤怒，卻終是未曾對她動粗半分，而是繼續放下帝王威嚴將她困住，明知她不喜歡，明知……這不是真正的他。
“父皇……”
床榻之上，女人驀然輕聲低喚一聲，夾雜著顫抖的哭腔。
容陌手指微顫，雙眸緊盯著床榻上依舊沉睡的女子。
夢見莫玄了吧。
莫玄疼愛莫阿九，這是全天下之人全都知曉的。包括他。
這個世上，唯有莫玄最愛莫阿九，他也最為清楚。
可是……容陌雙眸低垂，若是這疼愛是建立在旁人的痛楚之上，容陌真不知，這究竟該算何等荒謬！
當年莫玄曾為逼他迎娶莫阿九，派人將溫青青接進皇宮之內，名義上隻說是溫青青賢良淑德，他心底甚是歡喜，可實際，與軟禁無異。
容陌妥協了，應下了與莫阿九成親。
這一切，莫阿九從不知道，她被保護的完整無缺，莫玄也不會讓她知道這些光明下的黑暗。
容陌曾想過，有朝一日，若是他再次見到莫阿九，他定然將因她而起的所有恩恩怨怨全數說與她聽，告訴她，她是怎樣令人煩擾的多餘存在！
可是……當重逢之日到來之時，他竟有些明了莫玄的心思了。
有些痛楚，也許隻消自己一人知曉便罷了，說出來，便隻是兩人的痛苦，而他……竟會對她的痛苦而不忍！
“啊——”床榻上，女人的一聲尖叫陡然傳來，喚回了容陌的思緒。
他轉眸。
“啊——”又是一聲尖叫，蓋因著莫阿九被容陌的出現驚嚇到了，“你在床邊站著做什麼？”她微微蹙眉，質問道。
“莫阿九。”容陌未曾回應她，隻神色緊繃喚著她的名字。
莫阿九微頓，緩緩抬眸；“做什麼？”目光很是謹慎。
果然……她對自己隻有謹慎，容陌心底自嘲一笑，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你愛朕嗎？”他驀然開口問道。
愛他嗎？
聞言，莫阿九卻突然靜默下來，她未曾想到，容陌竟會在此刻問她這個問題……何其詭異。
長久的沉默，惹來容陌心底一陣不悅；“很難回答？”他眯了眯眸，反問道。
“不難！”莫阿九緩緩吐出兩個字，方才抬眸目光直直望向容陌，“隻是容陌，你真的想要知道嗎？知道你方才所問問題的答案？”